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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結構主義看徐望雲籃球運動書寫(六)/詹紹廷
2016/9/30 上午 09:30 資料來源:詹紹廷
圖片來源/詹紹廷
編按:詹紹廷為台東大學體育學系研究生,其畢業論文〈運動與書寫的結構意象──徐望雲的籃球運動文學 〉以著名籃球評論家徐望雲的作品為題,分析台灣的運動文學書寫,已於日前通過口試,順利取得學位。
徐望雲,運動專欄作家,長期關注美國職業籃球,除了被球迷奉為圭臬的專欄「NB大家A」外,亦出版了《林書豪與NBA》、《絕殺NBA》等運動文學專集。作家生活誌取得詹紹廷授權,將於專欄中連載其論文分析徐望雲運動書寫模式與意象之研究成果,因本文出自論文,內有許多註解以及引文出處,為便於網頁閱讀,註解部分將逕行略過,不便之處敬請見諒。
====================本文開始====================
五、「上帝、神」的象徵
眾多運動文學的寫手們則常持詩一般的語言描述充滿詩意的運動世界,不論是在場邊觀賞刺激而燦爛的運動比賽,還是義無反顧地下場參與運動的風格表達這些運動迷們,都以虔敬的心面對心儀運動員的偉大表現,甚至以狂熱的心情練就一身博學強記的運動知識系統,並真誠地告訴我們:幸福人生不能沒有運動,沈浸在強悍而美麗的運動世界,是自由人生與想像世界的天堂。在籃球運動中,麥可喬丹是跨越地理環境與文化限制產生影響力的運動員,眾多運動寫手在籃球這項運動中都曾以他為書寫對象,是NBA籃球運動國際化與高度媒體傳播中造成不同層面的效應。以臺灣籃球運動書寫為例,可以看見許多寫手都以喬丹做為某種具有時代「意義」的象徵,進而闡述心靈中對「籃球」內在的價值。徐望雲的籃球運動書寫中也可以看到許多關於對於麥可喬丹的詮釋,筆者乃以麥可喬丹為出發點,對照幾位國內書寫籃球運動的作家,進行探討。
徐望雲在形容喬丹時,這樣敘述:
麥可喬丹第一次被人拿來與上帝放在一起,是一九八六年NBA季後賽,在東區對上當時「大鳥」博得還在的波士頓塞爾蒂克時,個人拿下六十三分,被博得驚歎為「今晚,上帝化身喬丹來與我們打球」。…同樣系出於博得那句話的精神,我多半還是喜歡用「上帝派來教人類打球」來形容喬丹。
在籃球運動裡,形容喬丹為籃球上帝、籃球之神的例子,彷彿是籃球世界共同的符號。在喬丹籃球生涯各個不同時期,均有人給予喬丹這樣的稱呼,以上是喬丹尚未在NBA大鳴大放的時期,博德在一場比賽後稱呼的喬丹在比賽中的表現。幾年後,喬丹三連霸封王後,生涯第一退休時,唐諾形容當時的感覺:
93~94球季,正確的說法是NBA的A.J元年,就像兩千年前,耶和華派了他的獨生子到人間來,從此這個世界開始了主後的紀年ㄧ樣——只是,很多喬丹迷堅信喬丹一定會如耶穌「復活」,拒絕承認這個紀年,拒絕接受「沒有先知,沒有啟示,沒有神蹟」的後喬丹時代。
…喬丹打籃球的這些日子,是「多出來」的,是神垂眷NBA迷的額外恩賜,畢竟NBA半個世紀以來,有喬丹的日子也不過九年而已,我們卻都碰上了,想來,上帝也沒有那麼多兒子,可天天派一個下來。
在喬丹歷經第一次退休後「復出」,曾有作家形容這無疑是對籃球迷一大福音:
他知道自己重新打籃球對世人的意義,可能就宛如他的父親重生之於他。以前我很同意唐諾說「離開的是神,回來的是人」,現在我反而覺得,正因為喬丹離開過,讓球迷以為他將徹底消失在籃球場上了,所以他的復返才會造成那麼大的轟動,或許話應該要反過來說才對:「離開的是人,回來的是神」。
喬丹在第一次退休時,經歷喪父之痛,棄籃從棒,當時他的教練菲爾傑克森指出:「喬丹擁有上帝給予的恩賜,一旦離開籃球場,數百萬的球迷將無法再享受這些恩賜。」同樣為喬丹的退休感到惋惜。兩年後回到球場,即便離開籃球球場,世人還是以最崇高的稱呼:「神」來迎接他的歸來。
曾得過普立茲獎、著有喬丹傳記的作家DavidHalberstam如此形容:「喬丹就像新世界的王子,你可能聽過在婆羅洲或是哪裡的孩子們穿著衣衫襤褸、印著麥可喬丹肖像的短袖,他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美國人。」說出喬丹在世界各地的影響力,滲透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雖然可能不碰籃球,但你還是知道麥可喬丹。
每一個孩子都迷戀超級英雄,而麥可喬丹就恰恰在我們最需要偶像的年紀綻放著卓爾不群的光芒,讓一雙雙童稚的的眼睛閃閃發亮。我們是永遠無法客觀評價喬丹的世代,他不只是一位NBA籃球員,更是我們的初始崇拜,他的無可替代並不全然由那些驚世駭俗的灌籃、偉大的紀錄、風靡全球魅力或者顛覆籃球運動的創舉,即使日後統計數據被超越,他依舊是那位獨一無二的「籃球之神」,根深蒂固的淺埋於信仰意識之中。
喬丹生命史與籃球幾乎劃上等號,從他還未獲得NBA最高榮譽的冠軍戒以前,到第一次退休、第二次退休,到退休後的十幾年,不斷有人拿他與上帝、神甚至王子做比擬,以肯定他在籃球領域的成功。喬丹在籃球技術上的展現、發揮人類體能的極致、獲得無數的獎項裡面,看到是全面性的帶領人們進入籃球運動全新的領域。「上帝是全能的,祂的全能表現在人類有限智慧無法猜測,祂的行為如果符合人的猜測預期,那祂就變成跟人一樣,不再是全知無限的,所以難怪祂會不斷有人類無法理解的舉動,所以難怪祂訓誡人不要懷疑你的主,反正懷疑也沒有用。」這段文字雖然不是在形容喬丹,卻也道出喬丹為什麼那麼廣泛象徵為上帝、神,就在於喬丹突破了以往人類對於體能的認知極限、得分的手段、強大掌控比賽能力、無數個人團隊的籃球獎項等等,都是在籃球運動史上前所未見的,彷彿讓你重新認識籃球,便常以造物主的身份,重新詮釋籃球運動。
「翻開競技運動史的書寫內容,就是運動英雄的歷史紀錄,並流傳給大眾進行世代的想像性閱讀,為何大眾會關注運動英雄?那是因為選手具有與大眾互補的文化功能,提供日常生活稍縱即逝的生命意義,選手能幫助群眾找回過往傳統,包括已逝的成功美夢、傳統而值得回味的價值觀、凝聚個人的無力感。」在籃球運動裡,籃球愛好者似乎都不反對給喬丹冠上「神」的稱號,這是一個在這項籃球運動中存在的現象,其中現象也反應到書寫當中。這現象也可以回歸到二元思考,「人」和「神」的對立。「神」存在人的社會中應是不受限制、是主宰萬物和支配世界的一種認知,對於我們存在的「世界」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對於「人」來說「神」是一種精神象徵,因為很多事情被人為不可能發生的,然而都一一發生之後,用「神」這樣的符號來解釋存在的現象。在結構主義來看,人類因具有「文化」從「自然」脫離出來,並形成與之相對立的優越地位;在籃球運動文化裡面,似乎把喬丹「神」話從「人」脫離出來,才使神有別於一般人,也使得在籃球文化中把喬丹與其他籃球運動員區隔,使他擁有更崇高地位以符合心中某種程度對籃球情愫的寄託。
六、「婚禮」的象徵隱喻
除了球賽本身的主角:球員之外,就像一部電影必須要有配角,才能襯托出主角生命的精彩,以下整理徐望雲形容從裁判、教練、到觀眾的描寫:
裁判,在某種程度上,絕對是一場成功的球賽重要的「媒人」,而新郎、新娘,當然就是兩隊與賽人員…有了裁判當媒人,還需要雙方的「家長」同意,才能成就一樁美好的姻緣…一場球有了新郎新娘、有了雙方家長、有了媒人,當然,婚還是可以結的成,但這個婚姻又不是偷偷摸摸,現場觀禮觀眾,就成了「嘉賓」。
把這些場內場外的人,想像成用不一樣的「符號」:結婚—球賽、媒人—裁判、新人—球員、家長—主辦單位、佳賓—觀眾…,重新排列組合,作者運用結婚(符號、形式)的想像與籃球書寫連結,透過語言系統呈現,體現我們(觀球人)共同的心境,158幫助我們理解、認同。此即結構主義的分析法,將「籃球」的這種結構,透過不同的形式組織(一場婚禮)後,襯托具體作品(球員、球賽),呈現出一篇人類共同心靈的隱含訊息。
還有另一種婚禮的寓意:
諸葛亮不論在史書中,或是在小說演義裡,都是翩翩君子,相貌堂堂,史書形容他是「身高八尺,行狀而粗,猶如松柏」…但他最後迎娶的,卻是沔南名士黃承彥那長的「瘦黑矮小,一頭黃髮」,小名阿醜的醜女兒。…在諸葛亮眼中,婚姻是政治的一部分。因為黃承彥是當時極具影響力的名士,頗有聲望,最重要的事,黃承彥的妻子是當時荊州牧劉表妻子的姊妹,對於一心想要展現抱負的諸葛亮而言,能夠攀上劉表這皇親,可讓他少奮鬥十年…
湖人隊選擇跳到火箭的霍華德,他是這一波自由球員中的頂級球星,而火箭的陣容是否真的能助他奪冠軍乃至他在火箭的地位如何,就像諸葛亮的婚姻,或有愛情之外的考量,霍華德放棄湖人的給的頂級合約,寧願少拿一點轉到火箭,看來愛情—哦不,是金錢,不是他的主要考量。
婚禮本身具有成員存在的相互關係,職業球賽之所以職業,除了球迷存在之外,場上的人誤牽連也是職業運動迷人的因素。就球員到不同球隊的現象而言,我們可以藉由球隊現有的球員位置需求、球隊薪資上限、改變自身在球隊的貢獻方式、球隊人和、教練的風格等等因素,來進入不同球隊,徐將這些狀況看作愛情中千絲萬縷的糾葛因素,如「婚姻是政治的一部分」好比以上種種可能原因。因此種種客觀條件使我們認為愛情與轉隊是球賽中的隱喻,兩個不是個體存在的關係,是與他人互動下造成的結果,選擇伴侶與選擇球隊相似,我們追求愛情尋找適合的另一半,選擇球隊挑選適合自己的發展空間,構成我們愛情與籃球之間是一條平行的共同存在的線,由此也可以說明選擇愛情與選擇球隊被人們看作是隱喻的。
七、其他元素的象徵隱喻
(一)「畫面」的象徵隱喻
在籃球場上,動與靜之間的賽事畫面往往是最迷人的,這種畫面因為發生的太快速、太美妙、太不可置信,人們常常會用自己的「想像」填補所遺漏的畫面,這樣倏忽即逝的片刻,「想像」成了一種重要元素,徐望雲就用這樣的詩句與籃球意象作聯想,豐富了籃球意象的多元象徵連結,加深加廣了我們對籃球意象的認識與觀想。
用籃球的意象訴諸在詩中文字的聽覺上,是運動書寫上一種不一樣的認知方式,聲音的強調使畫面與文字更具體,徐望雲引領我們進入某一個時間或空間,具有動感的經營出抽像、朦朧的籃球畫面。
戰術執行透過在戰術板上畫圖,表示傳球的路線、球員走位方向、防守者位置等,用實線、虛線來理解區分,若是透過文字形容,確實較難以完整呈現,作者曾形容公牛隊的三角戰術像「侏羅紀公園第一集」電影情節來比喻:
公牛防守策略也是三角進攻,以電影JurassicPark侏儸紀公園做例子,有一幕,獵人拿著槍,前面有一隻暴龍在草叢,正要拿槍準備要瞄準牠的時候,獵人發現,原來有一隻在後面,獵人就很驚訝說,那只是誘餌,牠引誘我注意前方,這些迅猛龍會思考,而牠們其實是一個團隊。瞄準前方時,不好意思,後面有一隻是準備打你的。那時候就從這個故事來講公牛隊的防守策略。公牛的防守也是,用一種壓迫性的、引誘你,所以公牛隊在抄球的時候,就會用類似迅猛龍那種那引誘的空間,就是種類比。
透過恐龍聲東擊西、運用誘餌的概念,就好像公牛的防守策略,彷彿是一種漏洞,誘使你靠近,發生失誤,進而搶斷、快攻、得分,簡單有效的例子,也完整傳達戰術的用意。球員在場上互動,只能從球員和教練、球員和球員之間的肢體動作,猜想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如果本身也是打籃球的話,不敢說百分之百,至少八九不離十,可以猜的到大概這球,是切入、是傳球的動作,球員的一個眼神,大概可以預測是怎麼回事。
(二)「儀式」的象徵隱喻
在運動場上也有許多儀式行為,古德曼提到儀式的特殊性,例如:「儀式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抽象,不僅允許比賽在比賽場地(發生),也讓其他時空中的事蹟同時(發生)」164。運動儀式包含生活中許多關於體育、運動、遊戲等所共組的內容;運動儀式中除了技術動作儀式,指球員本身的特殊動作之外,有一種是屬於「再現文化儀式」165,指運動儀式中,和技術不一定相關,具有慶祝、懷舊、凝聚民族意識、對抗敵手等活動。以下是徐望雲形容關於儀式行為:
在NBA裡,也有不少儀式行為,甚至包括意義更為複雜的圖騰與禁忌,比如說奧蘭多魔術隊九四年由於「俠客」歐尼爾的罰球命中率太差,引起奧蘭多市民的關注,有位星相家指出:可能是他們隊徽上星星排列位置不太「吉利」…此外有些隊伍紛紛換球衣,甚至有些球隊連隊徽都換了…以上是團隊的儀式行為,它也許真的可以決定一個球隊的勝率,或者只是用以安定軍心的圖騰,然後間接影響士氣,來面對未來的每一場比賽…
球隊的隊徽圖騰,比起球衣更具象徵意義,它代表球隊形象,乃至於隱含球隊歷史意義、勝與敗的潛質,若某些現象使球隊換掉隊徽,可以從中看出球隊的興衰、改變與球迷心靈的內在反應,也反映出上至球團下至球迷,藉著形象的變革與找尋抒發心靈之窗口來解釋運動現象,其深層意義是無法抹滅的。例如:棒球之於臺灣國球、青天白日之於臺灣國旗,深根是有原因,並不會無緣無故改變的。
綜合前文提及二元觀點至象徵思考,以上例子僅是筆者的分類。有時存在特性是兩者同時具有的,例如徐望雲寫到諾貝爾文學獎好比NBA籃球總冠軍。筆者認為這是同時具有鮮明的二元對立與象徵思考所傳遞的訊息,一項象徵「世界第一」的文學桂冠,一項象徵「全球第一」的籃球冠軍戒指,並從中指出它們(文學與籃球)都有相同的共通點:一年僅一次、都是需經過一番場上的拚鬥,才能爭得出高下。「籃球靠肌肉的壯實與技術的精良,再輔以輝煌亮麗的各項成績來增添奪冠的實力;而文學則要以持續不斷的創作與優秀作品,再輔以不間斷的作品被外譯與國外演講以提升上榜的機率。」運動如同書寫,這正是徐望雲用他的文字、他的方式希望大眾看見籃球世界不同的面貌,不僅從文學的角度切入籃球層面,更從中尋找相呼應與對比的方式,引領籃球書寫不再受限於數據紀錄、戰術分析等,而是找尋更多元題材切入籃球文化走進不同的感知世界,用最豐富的視角連結開拓籃球運動書寫,展現臺灣不同的運動與人文風景。
結構主義大體來說,是用「結構」這個範疇去說明某些普遍性的現象,正如筆者想要探究籃球運動書寫中存在的普遍現象。李維史陀曾用一句話隱隱約約的指出結構的含義:「在人種學的思想中,第一次努力超越經驗的觀察而達到比較深遠的實在。」雖然有些含糊抽象,這裡的「經驗」一詞,有時候被當作感性的經歷或是被感知到事物以及印象,有時又是內心反省或體驗,有時又是被動感知,有時又是主觀精神,而這裏的「經驗」,正是指一般人所理解即是感官上感知到的東西。換句話說,「所謂超越經驗到深遠的實在」,乃是非感性的客觀存在,是隱含於觀察者本人內心的體驗和感受,這樣的感受系列,就是結構。本章第一節運用了結構主義二元對立觀點,找出籃球運動書寫裡的對立面,找出其中介所聯結的對立要素,探析作者善用對立元素解釋所描述的籃球文化及現象。第二節運用結構主義的象徵想像,分析徐望雲文字中的深層意象,將其歸類與分析,發現作者從事籃球書寫時運用諸多象徵隱喻手法如借用文學典故的象徵意涵,呈現籃球運動書寫的種種的現象。
作者介紹/詹紹廷
台東人,1989年生,畢業於台東大學體育系研究所,學會騎腳踏車開始也學會打球。學生時代起把打球視為專長,然後長越大發現只能把它跟寫作一樣當作是興趣。參加過的文學獎是運動競賽的萬分之一,那之一、也是唯一是高中時被迫繳交一篇作品當成寒假作業,因而撿到校內新詩組的文學獎。這是人生路上首次與文學兩個字有過的擦邊球。
在二十七歲前給自己的人生定義是:不是運動員的運動員,並且憑著這股信念想辦法要養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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