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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閨閣,女明星成為「封面女郎」,引領當代風騷:張偉《昨夜星光燦爛》下
鉅變:女性的出走與解放
與國外影視發展不同,中國戲曲有個很獨特的地方:沒有女性參與。即使是傳統戲曲中的青衣、小旦,也多由男性反串,這個現象直到民初才開始慢慢轉變,因而出現許多紅極一時的名角紅旦如孟小冬、胡蝶、阮玲玉等人,這對於近代中國的意義又是什麼呢?「在中國電影發展初期,還沒有比較成熟的作品,很多人把電影演員當戲子看。戲子在男女關係上比較混亂,和一般的社會家庭倫理道德有隔閡。有一個生動的例子:劇作家洪深回國後開始搞電影,很多人諷刺他『拿藝術去賣淫』。後來洪深也回憶說,他當時的處境非常困難,去找一些他認為非常優秀的、適合當演員的人,都遭到他們家庭的拒絕。怎麼能把正經人家的女兒送到這種地方去呢?這是當時相當普遍的一種觀點。」張偉老師說,一開始報考電影學校的大部分都是男性,女性很少,後來有的電影學校打出女性報考免交學費的招牌,甚至把女生的膳食費都免掉了,凡此種種都是為了解決女性生員不足的問題。
●阮玲玉,圖片來源:維基百科,由 Алый Король 上傳
不過這種情況到了20年代中後期,特別是30年代以後,就開始慢慢改變,「電影界出現了比較成熟的作品,出現了一些優秀的演員,很多大明星的工資非常高,每個月可以拿到幾百元錢,相當於一般公司職員的10倍到20倍。拍電影也容易出名。這對當時的年輕人有很大吸引力。這時開始有一些女性托人開後門報考電影學校,甚至有些人通過和導演、老闆發生暖昧關係走上影壇。人們的觀念漸漸發生轉變。」1923年前後,以明星影片公司《孤兒救祖記》的成功為標誌,中國電影進入了興旺繁榮的時期,這個時期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湧現了一批能真正稱之為電影明星的演員,「他們既有較高的文化水準,又有演技,年輕有為,朝氣蓬勃,社會地位已有顯著提高,並擁有了一批熱情的影迷。」
「銀壇霸主」王元龍、「銀幕情人」朱飛、「第一反派」王獻齋、「俠客英雄」張慧沖、「新型小生」龔稼農、殷明珠之青春美麗、王漢倫之端莊賢慧、楊耐梅之風流妖冶、黎明暉之嬌嗔活潑……每個明星的稱號和性格,張老師都瞭如指掌,談來陶然自得;這些熠熠的星光,配上逐漸成熟的幕後劇組成員及拍攝技術,成就了民初電影的高峰期,而在眾多女星中,不能不提的就是胡蝶和阮玲玉,「胡蝶和阮玲玉是20年代末至30年代中期影壇兩顆最為耀眼的明星,她們的表演真實、細膩、樸素、自然,飾演的角色不僅形似,更求神似。進入30年代以後,她們的演技日趨嫺熟,拍片時能將角色的心理活動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來,沒有過火的表演,很少斧鑿的痕跡。」胡蝶和阮玲玉演出的角色,如今都在中國電影史上佔了舉足輕重的一席之地,以她們為主角拍攝的《姊妹花》、《神女》等影片,是30年代影壇最為出色的經典之作,「正是從她們開始,電影明星成為了無數年輕人夢寐以求的職業,而不再是任人玩弄、供人驅使的『戲子』。」
此時影壇湧現了一大批傑出的電影明星如金焰、趙丹、王人美、周璇、白楊、陶金,許多經典名片如《大路》、《漁光曲》、《馬路天使》、《一江春水向東流》、《烏鴉與麻雀》等也和她們的名字緊緊相連。如果翻閱民國時期的電影刊物,會發現封面明星絕大多數都是女性,這既是當年的現實景象,也和女明星對社會的影響力有關,「中國傳統女性是被深深禁錮在家庭閨閣裡的,晚清民初,中國女性的生活和形象發生了鮮明而巨大的變化。尤其在都市,女性被推上社會生活的前沿舞臺,都市的公共空間裡頻頻活躍著她們的身影,都市女性成為了引領時代風尚的代表。她們的服飾髮式,其變遷敏感地透露出時代變革的訊息。」而身為流行尖端娛樂的電影,自然就是這波浪潮的最佳推手,透過電影,可以宣傳各種各樣的服裝、髮型、消費場所和社會意識,「美國哈佛大學教授李歐梵先生研究了三十年代上海的摩登社會,他特別關注電影明星在其中所起的推波助瀾的作用,他發現在這方面,『封面女郎』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這些封面照並沒有——或者說除了——在一個父系社會裡成為男性的關照物,它們也幫助設計中國女性的新形像——擁有新品質的「現代」女性將不再羞於當眾展示她的性格……它為流行的觀眾口味和欣賞習慣做了鋪墊。
(李歐梵《上海摩登——一種新都市文化在中國1930——1945》,毛尖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12月)
循此思路,如果我們翻閱民國期間出版的3百多種、上萬期電影雜誌的封面,就完全能充分感受到誰是當年最紅最亮的影星,很少有哪一家電影刊物會浪費寶貴的封面資源去登載一位過氣明星,看看這些封面,我們就能明瞭當時社會的審美取向。」
女星:曾經的身影,如今的影中人
上海作為民初各種摩登資訊的集散地,孕育出無數傑出影星,從早期的王元龍、朱飛、王獻齋、張慧沖、龔稼農、殷明珠、王漢倫、楊耐梅、黎明暉,張織雲、丁子明、宣景琳,到中後期的胡蝶、阮玲玉、金焰、趙丹、王人美、周璇、白楊、陶金、藍馬等人,每位都有其獨特韻味,既然如此,哪位明星最得張偉老師青睞呢?「作為一個研究歷史的人,我只對電影史實感興趣,一般不會對具體的某個影星過多關注,這是追星族的活。當然,在研究某個階段的影史時,或在研究某個電影公司時,有可能會對這一階段、這一公司的一些影星關注多一些。」
知名文史專家蔡登山老師曾為文撰寫一篇關於民初影星英茵的文章,也提及英茵的故事即將被拍成電影;曾經的身影,如今的影中人,對於這點,張偉老師又有什麼看法呢?「英茵主演的影片並不多,在當年的影響也不算大。她的屢屢被今人提起,是因為當年上海淪陷時期和國民黨地下人員平祖仁的一段悲壯的愛情故事。無論在當時還是如今,英茵捨身成仁的民族大義和堅貞感情,都感動著人們,也改變了很多人對娛樂界內朝三暮四、醉生夢死的感觀。她的故事被一再演繹,儘管有些不免變形,但總體還是有積極意義的。」
巡禮:遇見洗盡鉛華的上海
上海見證了民初鉅變、動盪的歷史,漫步其中,彷彿連空氣都充滿了時間的滴答聲,身為文史工作者,張偉老師平時諸事纏身,工作、研討會、講座……十分忙碌,但也因為這樣,老師的休閒活動就更令人好奇,尤其是上海這樣一個城市,閒暇時他會如何與之共處?「平時忙於工作,也經常外出開會、上課、演講,閒置時間並不多。而且我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幾個知心朋友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即為享受。年輕時琴棋書畫倒都玩過,但也只限於玩,現在也僅抱著欣賞的心態了。要說消遣,最多的還是買書、看書,且並不限於專業,倒是閒書居多;也偶爾搞些收藏,但大多從文獻著眼,看重的是研究價值,人棄我取,並努力從中挖掘出一些值得一說的東西,以此為樂。」
●地攤挖寶中
但身為道地的上海人,張偉老師也很熱心的為我們推薦一些來到上海的必訪景點,尤其是電影迷,更加不可錯過:
電影博物館:上海徐家匯地區(原上海電影製片廠所在地)幾年前建造了一家上海電影博物館,此地民國時期曾為聯華影業公司,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地方。這家電影博物館收集了一些電影舊物,進行了專業佈置,還經常和國內外相關方面聯手舉行活動,如去年曾和臺灣方面聯手舉行阮玲玉主演影片《戀愛與義務》修復後在上海的首映活動,對電影感興趣的人值得前往一看。
電影院:虹口地區是民國時期電影院最集中的地方,經過百年的時光流逝,現在大都也只能在回憶中追尋了,昔日顯赫一時的虹口大戲院、維多利亞影戲院、奧迪安影戲院、愛倫大戲院以及海光、嘉興、東海、百老匯、匯山等劇院,如今都已不見蹤影,化身為馬路和新的建築(建於1908年上海最早的影院建築虹口大戲院原地,現在立有碑石,紀念影院主人西班牙人雷瑪士);解放劇場(東和劇場)、永安電影院(上海歌舞伎座)也已改建為商場;現還偶爾放映電影的有國際電影院(融光大戲院)、群眾電影院(廣東大戲院)、勝利電影院(先後叫過國民、威利、昭南、民光等好幾個名字),讓人依稀還能回味些許。其他地區保留下來的老影院建築也不多,南京路周圍的有金城、新光、大光明等,淮海路周圍的由國泰、蘭心、巴黎等,都是當年讓人流連忘返的場所,不知在多少人的心底刻留下難忘的痕跡。
明星住宅:民國時期的著名影星大都在上海居住過,但那時搬遷頻繁,又經過近十幾年的大規模拆遷,如今多數已很難找到原地。幸運的是,最著名的女明星阮玲玉的故居如今還完好保存著,即現在的靜安區新閘路1124弄(沁園村)9號。沁園村建於1932年,次年阮玲玉就搬了進去,與茶葉鉅賈唐季珊在此同居。這是一幢三層樓的房子,一樓是阮玲玉接待朋友的客廳,二樓是她和唐季珊的臥室,三樓由她母親、女兒和傭人居住。1935年,阮玲玉就是在此服毒自殺。沁園村9號阮玲玉故居現由靜安區政府立碑紀念,每年都會有大批影迷和遊客來此悼念。
胡蝶在上海的住地有近十處,現一般將四川北路1906弄(余慶坊)52號作為她的故居。蝴蝶在此居住過八年。她在上海其他的住地現能考證的還有巨鹿路、新樂路等處。
周璇的住所比較固定,且現在也還完好保留著,即今華山路(原海格路)699-731號的枕流公寓,周璇居住六樓,在此住了二十餘年。枕流公寓在當年就非常有名,居住過很多名人,現在是政府的保護建築。
上個世紀的上海,為清末民初的中國引入了來自西方的知識與文化,也將東方文明傳播至世界各地,在那個年代裡,觥籌交錯、比肩接踵尚不足以形容這個城市的萬分形貌於一;一個世紀後的今天,上海洗盡鉛華,轉型成經濟重鎮,昔日的五光十色彷彿走入歷史,不復存在;然而,只要留神追尋,過往的記憶仍會越過時光的隔膜,在巷弄街角向你擠眉弄眼,相信這種況味,是身為文史研究者的張偉老師所盡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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