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究竟是正義或是魔鬼的代言人?--《恆星的安魂曲》
台灣大學政治系教授/高人氣網路紅人李錫錕
知名部落客凡槿(廣告小妹)
知名小說家/台灣推理作家協會監事天地無限
律師推理作家李柏青────────────
聯袂推薦.浪漫基調的新型態法庭懸疑故事!
現年三十六歲的秦國晉是一名成功執業律師,與他的同性伴侶/大學同學李未宇育有兩子:領養的秦夏城與人工受孕的李天權,生活過得平淡而幸福,但秦國晉多年來心裡卻一直有一個忘不了的異性故人:深深暗戀著彼此,卻在十八年前突然銷聲匿跡、再無消息的張云暘。
在一個午後,張云暘突然出現在秦國晉的事務所,詢問他是否願意替自己的冤罪案件辯護。秦國晉立即答應,但隨即發現張云暘被控告為最大嫌犯的這起凶殺案,死者正是自己的小兒子天權、大兒子夏城也在案發後神秘失蹤,而慘案地點就發生在自己的住宅內。面對如此人倫悲劇,秦國晉卻仍然為愛與歉疚選擇替張云暘辯護,一次又一次地強調:他相信張云暘的清白。但因現場沒有其他可疑關係人,李未宇認定命中情敵張云暘肯定就是兇手,聘用公關專家,主動召開記者會與各種操作媒體風向手法鼓動民粹,誓於審判前將張抹黑、定調為誘惑秦出軌的殺童「魔鬼」!隨著審判案情對張云暘越來越不利的狀況下,相信自己站在「正義」一方的秦國晉也不惜當庭拋出家醜:「兇手應該是自己失蹤的大兒子!」之震撼彈欲扭轉乾坤……在同性婚姻中相知相惜十八年的這對伴侶,在法庭戰場恩斷義絕、正面對決,最後這場殘酷的官司會由誰勝出?又是誰因為什麼樣隱晦難言的動機不惜狠心殺害稚童天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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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李未宇
很多人都有這個疑惑:律師究竟是正義或是魔鬼的代言人?大多數人都認為是後者,可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所代表的是正義。只不過這個正義的評量標準從來都只在我們心中的那一把尺罷了。
昨晚我和陳珺討論策略到很晚,我不讓她忙整理客房,便堅持著在沙發上合衣睡了,大約是因為不舒適的環境和煩悶的思緒,我睡得並不安穩,翻來覆去許久才終於在清晨時分模糊地睡下。感覺像是才過了一分鐘,一個枕頭便重重地砸到我臉上。「喂。」陳珺說,一邊把我的毯子抽走。「起床了。」
我瞇著眼瞄了一眼時鐘,才六點半。「不要發呆了趕快給我起來!」她穿著家居服赤著腳,短髮蓬鬆地翹著,明明比我還要早起,她卻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樣。「先去洗個澡,你看起來精神太差了。」她一邊把毯子摺好一邊叮囑我。「浴室的櫃子裡有新的毛巾,你記得放哪裡吧?我把你之前丟在我這的備用換洗衣物拿出來了,你等一下把你的外衣放到浴室外的架子上,我等等幫你燙一下。」
「謝謝。」我抹了把臉,摸過眼鏡戴上,往浴室的方向走時向子幸打了招呼。「早。」
「……國晉叔叔早。」她的臉色很蒼白,像是在勉強自己一樣,望了我一眼。「叔叔,你的鼻子好像瘀青了。」
「對啊,這得歸功於妳媽。」我在心裡接了一句,揉了揉鼻子,向她微笑。「沒什麼。」
「化妝就可以蓋過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陳珺在廚房裡對我們喊。「寶貝來廚房幫媽咪,秦國晉現在給我去洗澡!」
我進了浴室,依言把襯衫和西裝褲摺好放到架上,拿過一條毛巾,進了淋浴間,將水溫轉到最低的刻度,任憑冰冷細小的水柱噴灑在身上,一陣寒顫隨著水滴滾下背脊,我將臉埋進掌心裡,這才突然想起你。
昨晚的你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呢?就這麼離開你,我真的做對了嗎?我這一次站在的,究竟是正義抑或是魔鬼那一方?
感覺著那些自我懷疑和令你失望了的愧疚感快要把我淹沒,突然張云暘安靜蒼白的笑容在這一瞬間躍入我腦海中,我這才記起她的每一分孤單和寂寞,那些矛盾地想要依靠我、卻又硬撐著不願麻煩我的心情我全都明瞭。也是在這一刻我才突然想起了最初決定了要站在她那一邊的心意,是因為你是個很堅強的人,但她卻總是在逞強。
所以我告訴自己。我所做的,是正確的選擇。
穿著陳珺為我燙好的衣服走進餐廳,我舒了口氣,陳珺簡直是天使。在我淋浴梳洗的短短二十分鐘內,她幫我把襯衫和西裝都整齊地熨出了邊線,做出了一桌早餐,甚至連衣服都換好了。
她瞄了我一眼,臉色不善地招呼我坐下吃早餐。我沒有胃口,只端起咖啡數口喝完,便站起身向她點頭。「我先出門了,等會事務所見。」
「你要去哪?」她有些不滿地皺起眉。「等一下一起出門啊。」
「妳們慢慢吃早餐,我先去……」我不自在地拉拉領帶。「去接張云暘。」
「不准去!」她突然提高音量罵我,接著緊張地瞥了看不出情緒的子幸一眼,才站起身逼向我,像是恨不得抓住我領子來回搖晃一般地嘶聲道。「不准去。被媒體拍到你接著她離開飯店的樣子?你乾脆當著記者的面跟她下跪求婚算了。現在案子已經夠複雜了,你不要再給我找麻煩,閉嘴坐下吃你的早餐!」
不得不承認,陳珺說的是對的。我乖乖坐下陪她們吃完早餐,由她開車載我們出門,把子幸放到學校。陳珺像是很捨不得,愛憐地親親子幸的臉頰,深深地擁抱她有如這是最後一面。當她重新坐回駕駛座時,我能看見她眼底閃爍晶瑩淚光。「妳還好嗎?」
她深吸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頰,又瞪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逕自從包包裡掏出手機打給她的助理。「喂,小林,你現在到圓山飯店去接一名張小姐,聯絡方式等一下秦律師會傳給你,小心不要被記者跟拍,接到人就直接回事務所,讓她從後門進來。嗯,對,謝謝。」她把手機丟下,像是很疲憊地嘆了口氣,這才向我開口。「你跟張小姐聯絡吧,我派小林去接她了,還有記得把聯絡方式給小林。」
「謝謝妳。」我誠摯地說。
「不必了。」她短暫地闔上眼,踩下油門前行。
從昨晚開始她心情就不好,為了避免再激怒她,我將張云暘的手機號碼發給小林後,只簡短地向張云暘交代了幾句、給了她小林的聯絡方式就掛了電話。一路上我們二人都沒有說話,陳珺冷著一張臉,像是對我感到無比失望。
到達事務所前她的電話響起,她接起後虛應了幾聲,便把車在離事務所大門外一段距離外停下,看著前方聚集著的一小群記者,她抿著唇,又急又快地對我說。「小林已經讓張小姐從後門進去了,我不想讓記者覺得你有什麼好躲躲藏藏的,所以你等一下直接從正門進去,一句話都不要說連謝謝大家也不要。我會幫你應付媒體,你直接帶張小姐上樓等著,我發表完簡短的聲明就上去和你會合。」她又強調了一次。「一句話都不要說。」
我望著她疲倦的神情、對我明顯不滿的態度,卻又無比堅定地決心了要幫我的眼神,我自知虧欠於她,卻又不知該如何補償,最終也只能對她深深地低下頭。「陳珺,」我說。「謝謝妳。」
她沒有看我,重重地撇過臉不願回應。
略過了媒體的追問,我逕自走進大樓,向保全頷首打了招呼,便大跨步趕至後門去找張云暘。只見她穿著合身的黑色套裝,脂粉未施,側著身子望向外面。而我看著她蒼白的側臉,不禁擰起眉,喊了她一聲。「張云暘。」
她轉過頭,對我綻出一個完美的微笑。「啊,早安。」她的眉眼彎彎,笑顏美好,但一切看上去卻都是那樣破碎。「對不起吶,這幾天一直麻煩你。」
「不要這樣說。」我立刻接口,一邊領著她上樓一邊對她說。「我昨晚送妳回去之後去見了我的合夥人,我們針對妳的情況做了分析,她答應會幫忙妳的案子,等等妳就會見到她。」見著她盯著電梯門上方跳著樓層變化的燈號,抿著唇像是有些緊張的模樣,我連忙安撫道。「不要擔心。」我說。「我們都相信妳。」
我帶著張云暘到我的辦公室坐下,請秘書倒咖啡來並再三叮囑她要謝絕今天所有的訪客,接過杯子後我往裡頭丟了兩顆奶球和一包糖,這才回到辦公室裡,把咖啡杯遞給張云暘。「兩顆奶一包糖,對吧?」
「……你還記得。」她微笑起來。
「我一直都覺得妳喝太甜了。」她的笑容緩緩染上了我的唇,我坐到她身邊,想了想又問道。「吃早餐了嗎?」
「不想吃。」她搖了搖頭,細小的聲線帶著鼻音。
「空腹不要喝咖啡。」我皺起眉,把她手中的杯子抽走,撐著膝蓋站起身。「等一下,我去換一杯熱牛奶給妳。」
「欸、不要啦。」她試著制止我時,身後的門突然被重重地推開,我們同時看過去,就見陳珺風風火火地衝進我的辦公室,用力地把門甩上。
我連忙把身邊的張云暘拉起,試圖給她一個好的印象。「啊,陳珺,這是張云暘。」我替她們二人介紹。「張云暘,這是……」
陳珺冷聲打斷我。「不必了。」她大跨步走到我們面前逼向張云暘,幾乎是近到連呼吸都要噴在對方臉上的距離,又急又快地逼問道。「我只問妳這一次,是妳做的嗎?你對那兩個孩子做了什麼?人是不是妳殺的?妳有沒有殺了小天權!」
「陳珺!」見著張云暘被嚇住的模樣,我用力地皺起眉,沉聲喝道。「妳不要這樣!」
「你閉嘴!」她對我怒吼,又轉回臉去。「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是還不是?難道妳連這個都沒辦法回答嗎?還是妳根本連回答的資格都沒有?」
「陳珺!」我威脅地又喊了一聲,怒目瞪視她,但這次她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就這樣和她僵持了一會,我才突然聽到一個細小卻堅定的聲音響起。「不是。」
我驚訝地望向張云暘,就見她面容慘白,顫抖的唇連一點血色也沒有,但她卻意外平靜,毫不退縮地直視進陳珺眼中,一字一頓地說。「不是我做的,請你們相信我。」
過了像是有一世紀那樣久,陳珺才倒退一步還給雙方個人的空間。「我不相信妳。」她高聲宣布。「為了我們之後能好好合作,我醜話先說在前頭了,我不相信妳。」
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令我感到驚訝,更讓我意外的其實是張云暘,只見她安靜地點點頭,努力揚起一個微笑。「我能理解。」
陳珺面無表情地瞪著她,再轉回來冷眼向我投以死亡視線,如此眼神來回了幾次後,良久才勾起嘴角,諷刺意味十足地向我開口。「我個人是建議你最好去搜一下這個女人的房間或其他藏身處,只要在那裡找到了小夏城就不用費這麼多事了。」
「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我有些僵硬地回嘴。
「隨便你,看來你是真的很不在乎自己孩子的死活。」她笑容可掬地譏諷道。「我會發布一道新聞,懸賞獎金給任何能幫助我們找到小夏的人,藉此表明出我方的立場是張小姐和孩子的父親的確是在乎的,且不惜一切也要證實自己的清白。」
「聽起來是很合理的作法。」我無視掉她幾乎要將我瞪穿一個洞的眼神,乾巴巴地回答。
而陳珺面無表情地在另一張沙發坐下,冷冷地命令我們。「坐。」她摸過一本黃色的橫格拍紙簿,望向張云暘。「說。我要知道一切的細節,從妳那天是幾點到他們家、到妳和李未宇聊了什麼我都要知道,越詳細越好。」
我不希望讓盛怒之下的她來審問張云暘,更不希望再一次揭開張云暘心底對那一日的恐懼,於是我冷冷地接話。「沒必要吧,」我說。「妳不相信她不是嗎?案情的部分我已經掌握了,由我來向妳說明就好。」
「沒錯,我是不相信她。但所幸我們跟某些有良心的律師不一樣,」她諷刺意味十足地對我說。「我不需要相信我的客戶是清白的也能替他們辯護,所以對張小姐也是一樣,我的確不相信她說的是事實,我只是要知道她的版本的故事。」
只有先知道了客戶原先的版本,我們才能制定出自己這方的版本,也才能藉此來對抗檢方的版本。辯護法的第一條規則:只有被法官認定的事實才是唯一重要的事實。
於是我撇開臉,點了點頭,示意張云暘開始說。而她有些緊張地微笑,開始鉅細靡遺地描述一切,陳珺則是一邊作筆記一邊認真地聽,偶爾會插嘴發問,然後又低下頭寫字。
這個過程進行了很久,陳珺問得很詳細,連張云暘大學後移民的生活也都清楚地記下。我在一旁靜靜聽著,也就一點一滴釐清了她離開了我身邊後的人生。她現在是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師,她擁有心因性的疾病固定會看心理醫生,她旅居海外至今也有十多年了難怪我這些年來一直找不到她,她至今尚未結婚,她和你私下裡往來已經有五年的時間。
你是知道的,知道我當年傷害了她的愧疚,知道我這些年來一直試著重新與她取得聯繫,知道我一直想為了自己的「不知道為什麼傷害了她」道歉。但五年的時間,你卻一個字都不曾告訴我。
這說明了什麼?
有人在外頭輕扣門板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強迫自己要鎮定,清了清喉嚨。「進來。」
「秦律師。」小林探頭進來,向我微微頷首,接著轉向陳珺。「陳律師,記者會要開始了。」
我撇了手錶一眼,差三分鐘十二點,瞬間明白了為什麼我們需要被通知這場記者會的必要。
「好,這邊就先這樣,走吧。」陳珺抓著拍紙簿站起身。「張小姐妳來不來都無所謂,秦國晉跟我一起來。」
我隨著陳珺走出辦公室,回頭瞄了一眼。很好,她沒有跟來。我無視身旁的員工們打量我的眼光,暗自鬆了口氣。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她再次受傷害,不論再怎麼諷刺的是,她才是那個被指責為傷害他人的罪魁禍首。
就在下一刻我的呼吸突然被偷走,我無心再去思考是誰傷害了誰,只是屏氣看著電視上的你推開了家裡的門走出來,鎂光燈此起彼落地閃在你臉上,映得你像是將赴沙場的戰士般堅毅的臉模糊不清。
你開始條理分明地訴說你的悲痛及所認為事情是如何發生的過程,表明了你與張云暘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當你說到天權的名字時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明顯的哽咽了一瞬,我也跟著全身一窒,只覺得有一種反胃的燒灼感一路傳上心口,熱辣辣的罪惡感令我幾乎想要立時排開身邊所有人回去用力擁你入懷,好止住自己心裡這份驅趕不開的痛楚與顫抖。
但是我不行。我瞥了辦公室半掩著的門一眼,想起張云暘蒼白的破碎笑容,和她是如何壓抑著情緒痛苦而堅定地告訴我,不是她做的。我得保護她,我要保護她。
是不能、也是不敢再聽下去,我便分了心去看你身後站著的保鑣群中混著一名紮著馬尾的精幹女子,過了一會才突然意識到我認得她。我在幾年前和她有過一面之緣,也聽你提起過幾次,那是你最信賴的公關專家。
你竟然連公關專家都請來了。意思是你今天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以及每一滴落下的淚,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我看著你轉過臉去,在人前哭得那樣自然那樣完美那樣毫無破綻,不禁對你的「悲傷」感到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多虧了你家李未宇好大喜功又愛出風頭的個性,我們這下先得知了他們那方的整體策略,幫我省了不少時間。」記者會結束後,陳珺繃著一張臉看你走進家門的畫面,又切換頻道多看了幾則相關報導,低聲請小林去把相關的影片資料全整理一份起來,這才切斷電視,擺出勉強的笑容命令其他人回去工作,偏過臉來冷笑著這麼對我說。
我瞄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隨著她走回辦公室,在垂著臉的張云暘身邊坐下,這才開口。「我明白情況現在對我們不利,在剛剛的記者會中未宇他幫所有人都先貼上了標籤,而我們這次的案子已經受到了太多社會關注,民眾最容易受到透過媒體播放的訊息給影響,但這對我們來說倒也不是沒有好處,我們現在可以不必費神去猜,只要專心制定好自己的策略回擊便是了。」
透過媒體和觀眾互動的第一步,就是給觀眾在潛意識裡貼上對任何事物的標籤,讓他們在第一時間隨著這些關鍵字起舞,深深地替他們植下對這件事的看法。
觀眾有多好被操縱,媒體的影響力就有多大。
所謂兩秒鐘就足以讓一個人判定對另一個人的第一印象,如今你率先在民眾心中貼上了第一步的標籤,是以現在對我們而言,將要付出加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扭轉你給所有人留下的形象。
「我們現在得盡快。」陳珺說。「李未宇的記者會辦得完美無瑕,真誠、不戲劇化、沒有一絲會引起民眾反感的元素在裡頭,我們已經輸了兩步,再繼續讓新聞這麼播下去,只會讓張小姐的形象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我們得在最短的時間內開記者會反擊,沒有時間耽擱了。」
「兩步?」張云暘突然怯生生地開口,見我們同時向她望去,她頓了一下才小聲地說。「不好意思,妳剛剛說我們輸了兩步,一步是被小宇他們搶先開了記者會的話,那另一步呢?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我很不想承認,但妳倒是沒做錯什麼,表面上。」陳珺冷冷地說。「不幸的是,我旁邊的這位秦國晉先生昨天讓妳被警方帶走時的策略完全錯誤。當然了,我完全可以明白他想保護妳的心態,」她翻了個白眼。「但用外套罩頭?只會讓妳看起來更像個罪犯罷了。外套罩頭,」她轉過臉來罵我。「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那時候以為她只是被當成關係人帶回去詢問,為了避免露面的麻煩所以才這麼做,並沒有想到她會正式被起訴。」我無意多辯解些什麼,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對,因為你相信她。」陳珺嘲諷地斜起一邊的嘴角。「多虧了你,我完全知道該怎麼設定張云暘的形象。無辜、清白、惹人憐愛,之類的。反正就是能哄得像你這樣的人去買單她的無罪。」
我的臉冷了下來,聽陳珺繼續譏諷我。「她從小就把李未宇當成最好的朋友,被指稱為兇手令她心力交瘁,她只希望一切能盡快平息,並且你們一家人的哀傷能早日弭平。」她一邊說一邊笑著,但眼神裡卻毫無笑意。「如何?用謊言來塑造一個人的形象很容易吧?」
「陳珺,」我不滿地加重嗓音。「夠了。」
「沒錯,是夠了,因為再來是你。」她一派輕鬆地接口。「別忘了你也是事件關係人,李未宇算是有對你手下留情了,好歹在記者會中沒有把你一起拉下水,但觀眾的看法就不一定了,社會大眾向來對你這種拋家棄子的男人沒什麼好感。所以我們必須七句真三句假地把你的偉岸形象搶救回來,大量地拋出這些關鍵字:正義,梗直,」她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深愛家庭。你並非站在殺人犯那方,而是相信張云暘的清白,且願意用司法程序來證明這一切。」
「聽起來很恰當。」我面無表情地說。
「你覺得可以就好。」她的聲音涼涼的,諷刺地向我冷笑,拋出一句話重重地砸在我心上。「那李未宇呢?容我提醒你一下秦大律師,他現在除了是我們的對手方,同時也是你的丈夫。」
面對著陳珺句句帶刺的話語,我不悅地撇下嘴角,回想起昨夜你是如何殘忍地放話要打你最擅長的媒體戰來讓張云暘被未審先宣判、這五年來明知我對她於心有愧卻仍欺瞞著我你們二人有所往來一事,以及你在記者會上竟請了你的公關專家來精心設計出這一場好戲、甚至利用我們的兒子做為操弄媒體的道具,我不禁心生不滿,冷聲道。「我是覺得我們該提一下未宇操縱媒體這件事,讓民眾知道……」
「知道個鬼啦你是白癡嗎!」話才說一半就突然被她打斷,我愣愣地望向陳珺,只能聽她向我破口大罵:「你以為你這樣說了民眾就會覺得哇真的欸他買新聞欸他好壞壞喔所以那個女人一定也是無辜的呢都是被人陷害都是那個死有錢人的錯?怎麼可能!你現在的形象已經夠對不起李未宇了,我敢跟你打賭你只要膽敢說一句李未宇的不是,隔天的頭條就一定全是『為了保全小三誣衊原配』這樣的標題!我們現在唯一能說的就只是一再告知媒體民眾這個女的是無辜的,而李未宇只是個急欲為這件事找到一個可以歸責的出口的悲傷父親,所以才不分對錯地將指控安到張云暘頭上。說實話連這樣講都已經夠危險的了、我們要很小心地斟酌用字,所以拜託你不要再給我找麻煩了讓我來處理!」她看起來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而我則暗暗嘆了口氣。既然都想好了又何必問我呢?但為了避免再觸怒她的風險,我只能乖乖地閉上嘴挨罵。「而且說實在的,要怪李未宇還不如怪到檢方頭上,說他們急欲破案而不擇手段操縱媒體煽動情緒,去列舉他們曾大動作地起訴過多少人、讓人家被媒體和社會大眾的二十四小時放大檢視和輿論壓力給逼得身敗名裂,之後卻雷聲大雨點小地用一句輕飄飄的罪證不足來單方面結束這場鬧劇,就足可以見他們是怎麼樣一群好大喜功又只顧自己名聲而枉顧他人清白和司法正義,完全不負責任的一群死王八蛋了。」
她連氣都不用換一口就能話聲清脆地將我罵得狗血淋頭,我習慣了她這幾天的壞脾氣,倒也不是太在意,只是疑惑著她何時對檢調單位如此充滿敵意,就見她有些尷尬地停頓了一下,像是為了隱藏些什麼一般,抓過拍紙簿輕咳一聲,逕自結束了這個話題。「總之就是這樣,那麼關於我方的故事版本你有什麼意見嗎?小天權的死不可能是自殺,也不像是意外,你們屋內的財物也絲毫未損,所以我們也不能推稱是入室強盜殺人,這樣就只能說是他人所為了?」
見她沒那麼生氣了,我這才鬆了口氣,瞄了身邊平靜地笑著的張云暘一眼。「是啊,張云暘說了她那時候離開客廳、在廚房待了好一陣子,在回去時就發現孩子們成了這樣,應是有人在那段時闖進來殺害了天權並擄走夏城,屋裡的東西既沒有少、也沒有人透過任何管道要求支付贖金,所以我想動機應該是尋仇,我們就咬死了這點不放。」
可她卻沒那麼輕易放過我。「好啦,其實我個人是建議你乾脆勸她認罪算了,我們還可以依此爭取到減刑,大家既不必費那麼多工夫、你也可以回家去做你的好丈夫,誰都不辜負,豈非皆大歡喜?」
我向前坐了一些,幾乎將張云暘整個人擋在身後不讓陳珺嘲諷意味十足的話語傷害她,深深嘆了口氣。「陳珺,拜託妳了好不好。」
「好。」她倒是輕鬆爽快地轉換了話題。「另外,我們也得想想檢方的故事才能做出應對,秦律師有什麼想法嗎?」
「從昨天晚上未宇的態度和今天的記者會上的操作看來,未宇對張云暘充滿了敵意。」我有些抱歉地看向張云暘,而她則報以一個微弱的笑容。「所以我猜檢方會稱是他們二人早有不合,所以在口角之下張云暘趁未宇出門後殺了他的孩子以此洩憤。」
「他的孩子。」陳珺嗤笑一聲。「我倒覺得他們打情殺的可能性要來得更高一些。」
「……怎麼可能。」我很不耐煩地應道。
「怎麼不可能?」冷笑著橫了我一眼,陳珺不懷好意地瞪視我們二人,句句帶著譏諷。「她喜歡你,因此而憎恨李未宇,所以才殺了你的孩子以此洩憤,藉此毀了你和李未宇的婚姻以及你們的人生,不覺得聽起來是個合理又足以取信於人的聳動好故事嗎?」
這都什麼時候了,她卻只還想著這種無聊的粉紅泡泡來曲解我和張云暘之間的關係?
我和她怒目瞪視彼此了了好一會,她才微微斜起嘴角,撇開臉開始在拍紙簿上書寫,聲音平板聽不出情緒,沒有再多刁難我。我知道這是她又一次地對我妥協。「我們現在得盡快辦一場記者會,臨時一點的就好,依我們現在的立場我不希望讓這場記者會看起來太刻意太有攻擊性,我先來擬新聞稿,你去找小林,叫他買一套白色的套裝回來給張小姐,還有聯絡我列出來的這幾家記者。」她撕下一頁紙塞到我手中,像是看到我露出疑惑的蠢樣,她頓了一頓,很不耐煩地向我解釋。「黑色看起來太幹練了,我不想讓觀眾覺得她太能幹,白色會讓她看起來無辜又天真,像個女人一樣,就心理學的角度來看,社會大眾通常比較相信男人會是兇手,因為女人全是軟綿綿的白色小公主。」她毫無氣質可言地翻了個白眼。
世界上最不像個無助小公主的人就是陳珺了。我看著她飛快地在紙上列出新聞稿的大綱,只覺得有她在便很安心。我依言起身去找了小林,交代完陳珺說的事項後、又把鑰匙交給他去把我那天停在路口的車開回來,正想回辦公室,卻在外頭打住了腳步,聽著張云暘怯生生地說。「陳律師,沒關係嗎?」
陳珺的筆尖頓了一下,頭也不抬地反問。「什麼東西沒關係?」
「我知道妳不相信我,但妳卻想要盡妳所能地保護秦國晉,所以才即便再不滿也仍然坐在這裡替我籌畫記者會,我很感激妳,或許我沒有資格這樣說,但我也很謝謝妳這麼照顧秦國晉。」站在門外的我只能斜斜地看見張云暘的側臉,她慘白的面頰上掛著一個虛弱的笑容,但眉間卻深深地皺著,像是在擔心著她所說出的一切。「但是秦國晉、他和他的家庭、他和小宇,還有妳自身的堅持,真的都沒關係嗎?」
方才一直低著頭的陳珺卻突然笑了,不急不緩地抬起臉來直視張云暘。她的笑容裡合上了自嘲和悲哀的意味,過了一會才一字一頓地開口。「沒關係的。」她說。「歡迎來到律師的世界。」
「……我由衷地希望小宇、李未宇先生,以及被害的家屬能夠早日走出傷痛,並希望司法單位能盡快找到真兇,以慰孩子的在天之靈。」我看著身旁的她微微發抖著,卻能平穩地說出自己的台詞,並且語調懇切真情流露,我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她說出最後一句話。「我相信自己的清白終能得到證實,謝謝大家的關心。」
在記者來得及提問前,我微微傾身向前,平順地接手過來。「我明白這個案子會引起很多人的猜測和討論,但我還是那一句話:我相信我的當事人的清白,並且我也相信我們的司法制度能還她一個公道。她不是無罪,而是無辜。」我停頓一下,讓這個句子聽起來更有力。「我也並不是站在壞人那一方,而是站在公理正義這一方。」
感受著鎂光燈刺目的跳動閃進我眼底,我正想說出最後一句台詞時,卻聽見記者群中有人大喊。「你不會覺得對不起你丈夫嗎?」
我僵硬了一瞬,極力保持臉上的微笑,略過那個問題。「謝謝大家的關心,也請各位留給我的家人和我的當事人一個呼吸的空間,謝謝大家。」
不是你,就是她,我沒得選擇。
匆匆拉著張云暘進到大樓裡,我平定了一下心緒,拍了拍她的背,鼓舞地向她微笑。「妳做得很好。」
她白著臉點點頭,沒有說話。當我正想再安慰她時,卻聽陳珺的聲音響起。「秦國晉。」
我回頭一看,就見她大步向我走來並伸出手,我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回握。我們已經有數年不曾這樣疏離地握過手了。「恭喜你,」她嘲諷地對我咧出一個微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的確是個非常出色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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