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鬧之間透顯出最沉重的心靈傷痕。--《花給樹梢染上絢爛》

2018/6/28  
  
本站分類:創作

笑鬧之間透顯出最沉重的心靈傷痕。--《花給樹梢染上絢爛》

罪惡感是一棵大樹,黑色的大樹。
最後,整棵樹,包括樹葉,全成了黑濁一片。

「大叔──大叔──從今以後我就要住在這裡了,請大叔多多指教啦。」
十九歲少女趙一冬,在滂沱大雨的夜晚闖進大叔俞斯南家中,藉故成了房客。
她一點也沒變,俞斯南忍不住想著。她仍是那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閃著清澈的目光。

隨著日子過去,她逐漸挖掘出大叔不為人知的一面,
趙一冬就像絢爛的煙花,在大叔終年被陰霾籠罩的心中,點亮閃爍般的希望。

趙一冬不知道的是,大叔的心裡就像她一樣,也有著一棵樹。
一棵被黑暗緊緊纏繞的樹。
比起趙一冬心中的樹,俞斯南的更顯黑暗可怖。
「那是收據,證明我把靈魂賣給她了──我的人生,我的所有一切,都是她的了。」

無論俞斯南再怎麼努力忽視,
卻還是不自覺被那棵樹牽引著,最後傷害自己、也傷害他人──
趙一冬只能在心中默默期許著:
願到了最後,所有人的心都能被煙花染上絢爛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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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一冬呀,快點!快點來廚房把菜端出去!」趙河站在廚房門口,扯開嗓子往外喊,過沒多久,只見一抹身影從客廳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挾著清脆高昂的嗓音:「我來了──我來了──」
  趙河不禁扶額,「我有聽見了,妳別一直喊,喊得妳爸頭痛!」
  趙一冬跑進廚房,向趙河吐吐舌,同時視線飄向餐桌,「哇,今天都是我喜歡吃的菜!」她驚呼道。
  「還有我最愛的糖醋排骨!」她吞了口口水,興奮說著:「果然上大學以後,除夕夜的菜色就變豐盛了,嘿嘿。」說完,她迫不及待,伸手抓了一塊送入口中。
  趙河一詫,旋即失笑:「喂!這麼沒教養,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唉。」
  她竊笑兩聲,嚼了幾口,擺出享受的表情,感嘆道:「我爸做的糖醋排骨真的是史上最好吃的啊──怎麼會有這麼美味的食物呢?」她擠眉弄眼,很是搞怪,最後忍不住自己笑了出來。
  趙河拿她沒辦法,笑著嘆了口氣,開口:「好了好了,就算妳現在說再多甜話也沒用,今年的紅包還是一樣的錢──」
  趙一冬微張開嘴,「天啊!我都已經大一了,老爸你還這麼小氣啊?」
  趙河噗哧一笑,「妳還知道妳已經是大學生了?幼稚得像什麼一樣──」說完,他揮揮手,「好了,別再玩了,快點端出去,等我把這裡收拾好就能開動了。」
  趙一冬笑著點點頭,先是將沾滿醬汁的手指用舌頭舔了幾下,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菜一一端起來往客廳走去,留下趙河在廚房裡收拾善後。
  趙河站在流理臺前擰乾抹布,細心擦拭做菜時留下的油汙。心裡再次想起趙一冬方才的俏皮模樣,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
  妻子生下趙一冬後便因病而逝,留下趙一冬和他兩人一起生活。雖然聽起來有些淒涼,這樣的生活卻意外過得非常幸福。
  趙一冬從小就開朗活潑,整間屋子總是充滿她的歡聲笑語,一點也不冷清,反倒熱鬧非凡,雖然今年她去了北部唸大學,但放假時還是會回南部陪伴自己這個老人家──想到這裡,趙河再次笑了。

  坐在餐桌前,他們一邊看著電視裡播的除夕特別節目、一邊用餐。
  「爸,最近補習班還好嗎?」趙一冬夾起一塊肉送入口中,嚼了幾下,問道。
  「嗯,馬馬虎虎吧!附近又多了幾家競爭,不過我們可是有口碑的,不用太緊張!」
  一說起自己的事業,趙河的雙眼不禁閃爍光芒,那可是他最津津樂道的人生事業──大學畢業後他便一腳踏入補教界,當了幾年的導師便籌錢自己開業,經過幾年的奮鬥打拚,逐漸做出口碑,學生數量也多了起來。
  「嘿嘿,那是當然的囉!我爸爸可是最棒的。」趙一冬瞇起眼,笑得燦爛,眼神裡滿是崇拜,嘴邊兩圈梨渦隱隱浮現。
  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她開口:「說到補習班,我就想起你很喜歡的那個學生,他叫俞……俞……」她偏了偏頭,記不得他的名字。
  「俞斯南?」趙河輕聲提醒,接著笑道:「原來妳還記得他!他來我這補習的時候,大概就是高二吧,那時妳才剛上小學呢!五年前過年時他還有來過我們家,不知道妳記不記得。他長得又帥、又很有自己的想法,現在在臺北教書,一定很多學生喜歡他──」
  「停、停、停!這些話你講過很多次了啦!」趙一冬急忙喊停。
  趙河心虛地眨眨眼,扒了一口飯,說道:「好啦!不過我真的很喜歡他這個學生。很少有學生畢業之後還會一直跟老師聯絡的──何況我才教他一年。」他話語裡充滿了對這個學生的欣賞與喜愛。
  面對這樣的爸爸,趙一冬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於是乾笑幾聲,隨口說道:「話說回來,他人也在臺北啊?說不定我們會在路上遇到呢。」說完之後,趙一冬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好傻笑著繼續扒飯吃。
  其實就算遇見了,她大概也認不出他吧。
  因為在她的記憶裡,對於俞斯南這個人的印象極為薄弱。就算五年前他有來拜訪過,那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她特別怕生,家裡有人來她躲的比誰快,怎麼可能會記得他啊?
  趙一冬只記得他長得很高、姓氏很特別、聲音很好聽、爸爸很賞識他──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記得。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趙河放下手中的碗筷,走過去接電話。只聞電話那頭,聲音緩緩傳來:「您好,請問是趙河老師嗎?」聲音富有磁性,還帶了點冷意。這特別的嗓音,趙河幾乎是一瞬就認出對方──「天啊!斯南,是你嗎?」
  電話那頭沒什麼情緒,「對。老師,祝您新年快樂。」他不疾不徐地答道,語氣平淡卻不失恭敬。
  「最近過得還好嗎?五年沒見了!」趙河興奮地嚷著,俞斯南只是淡然答道:「還可以。」
  「真是太巧了,前一秒我還跟一冬談到你呢──啊,你還記得一冬吧?我的女兒。她今年上大學,去的也是臺北,也許日後你們會在路上相遇呢!」趙河不停地說著,吵吵鬧鬧。
  俞斯南臉上泛開一絲淡淡的笑意,「嗯。我記得。」
  接著,彼此又噓寒問暖幾句,將電話掛斷的時候,桌上的菜早已涼了一半。

  男人坐在家裡沙發上,將話筒輕輕掛上。耳畔沒了趙河的喊叫,一瞬平靜了下來。突如其來的靜默讓他有些不適應,他走向陽臺,往下一望,只見街道上空無一人,和平時人來人往的街景大相逕庭──是呀,今晚可是除夕夜,家家戶戶是要圍爐的。
  俞斯南站在陽臺上,百無聊賴。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眼前空氣凝結成白霧。
  「這真是太巧了,前一秒我還跟一冬談到你呢──啊,你還記得一冬吧?我的女兒。她今年上大學,去的也是臺北,也許日後你們會在路上相遇呢!」腦海響起方才趙河對他說過的話。
  對於趙一冬這個人,俞斯南還依稀記得她嬌小瘦弱的模樣。
  五年前他去拜訪趙家時,偶然發現了從客廳門後悄悄觀察他的趙一冬,躲在門後那雙清澈大眼咕嚕咕嚕地轉,一發現他正在看她,便一溜煙地跑走。
  那個擁有清澈雙眼的女孩,迄今變成什麼模樣了呢?
  一如既往地清澈嗎?還是已被現實的黑暗,汙濁了雙眼,就像當時那個也同樣擁有清澈雙眸的自己,後來變成了這副德性……
  沒來由地,他排斥去深入思考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太殘忍了。
  ──慶幸的是,世界是絕對不會那麼小的。

***

  然而悲慘的是,俞斯南想錯了。世界的確是有那麼小的──在結束那通電話的幾個月後,俞斯南才終於領悟了這一點。
  當俞斯南推開大門的時候,不自覺睜大雙眸。
  女孩穿著桃紅色的羽絨外套,連帽子也拉了起來,整個人包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張通紅小臉。她發著抖,低頭不敢看俞斯南。
  俞斯南很快便斂去臉上的驚詫,問道:「妳是……」
  「嗨,俞、俞斯……斯……呃,對不起,我忘記你的名字了。」女孩的視線胡亂飄著,始終看著地板。
  沉默了半晌,她長吁了一口氣,像是一鼓作氣,「好久不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趙河的女兒……趙一冬。」說完,她帶著一點遲疑,緩緩抬起頭來。
  被寒風吹得紅通通的小臉望著俞斯南。她感到忐忑,咬住自己的下唇,接著尷尬笑了幾聲。
  見他沒反應,只是冷然盯著她瞧,她只好又試探性地笑了幾聲:「哈、哈……哈……」
  俞斯南仍始終是那個表情,一聲也沒吭。
  她也沒話可說了。
  風呼呼地吹,好像有點冷。再不進去就快凍死啦!她在心底吶喊。
  最後,「嘿,你能不能先讓我進去?」她終於忍不住了,厚臉皮地開口。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這句話是趙一冬進到俞斯南家中後,萌生的唯一念頭。她腦袋一片空白,雙眼直直盯著俞斯南瞧。
  俞斯南坐在沙發上,泰然自若地啜飲手中那杯咖啡,又伸出舌頭舔舔唇,唇邊的每一滴灑漬捲入口中。
  他終於昂起臉,望著面前一臉呆滯的趙一冬。
  一觸及他的視線,趙一冬渾身一顫,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她反覆乾笑,揉揉自己快凍僵的手,問:「……嘿,你不問我要幹嘛嗎?」
  俞斯南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著她。
  一秒,兩秒,三秒,他啜了一口咖啡。
  一秒,兩秒,三秒,他舔舔唇,終於開口:「說吧。」
  其實他一直都在等她自己說。
  他的聲音仍是她記憶裡的那樣好聽──趙一冬失神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話已經到了嘴邊:「我找了一整天,附近的飯店都沒有空房了,我真的好累,腿都快痠死了。之前爸爸有跟我講你在臺北的地址,我又剛好在你家附近,所以我就來找你──」
  俞斯南聽了,臉上終於浮現一絲困惑。
  「我、我不想讓爸爸知道這件事,所以……」趙一冬突然沒了底氣,心虛地低下頭。
  「妳走吧。」俞斯南隱約猜出她來拜訪他的目的。即使猜錯也無所謂,總之他並不想惹上麻煩。
  趙一冬驚訝地抬起頭,「好歹看在我們的交情上,收留我一晚也好啊……一晚就好了,真的!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趙一冬看著俞斯南,有些激動,滿臉漲紅。
  俞斯南輕蹙起眉。她和他哪來的交情?充其量也只是幾面之緣而已。果然是這種荒唐的要求。而他看得出來,她的確會是個大麻煩。
  所以,「不好。」他答,杯裡咖啡已涼。他有些嫌惡地放下咖啡杯,接著抿嘴沉默。
  就算趙一冬神經再大條,她也看得出來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很是反感。
  但她在臺北無親無故,找了一整天的飯店、吹了一整晚的寒風,腿都快抽筋了、身上也沒有半毛錢了,這樣的狀況下她還能走多久?眼前能依靠的就只有這個男人了。
  「我可以借妳電話。」俞斯南說,「打給妳爸。」他頓了頓道:「或是我幫妳打。」
  趙一冬聽了,雙眼瞪大,整個人慌了,雙手在空中不停胡亂揮舞,「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啦──」她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我走,我真的要走了。但你不要告訴我爸,拜託──」
  俞斯南淡然地望著她,一聲也沒吭,就這樣看她走向大門。她臨走前還不忘高聲提醒:「真的不可以說哦!我們說好了!」
  俞斯南還是沒說話,卻看她嬌小的身影在門口磨磨蹭蹭。
  趙一冬凍僵的手在門把上使勁吃奶力氣往下壓,卻怎麼樣也打不開,她又往上抬了幾下,只覺得手指凍得疼。
  總覺得背後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盯著自己,她只覺得毛骨悚然……滿腦子想著要快點離開,越來越緊張,開門的動作也越來越粗魯莽撞。
  她一點也沒變,俞斯南忍不住想著。她仍是那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閃著清澈的目光。
  此刻看著趙一冬,俞斯南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一直都沒改變過,只有自己變了,而且變得很可佈。高中那段時光是他不願去回想的陰影。
  她突然驚叫:「哎呀!」伴隨驚聲而來的是東西掉落地板的清脆聲響。
  俞斯南的表情終於有了明顯的變化──「妳做了什麼?」他問。
  小小的身影大大地一震,她呆站在原地盯著在地板上滾動的門把,一臉錯愕。
  俞斯南站起身,長腿一邁,走向趙一冬,一冬聽見背後漸趨逼近的腳步聲,整顆心不受控制地猛烈鼓動。
  她試圖從一片混沌的腦袋裡找出可行的藉口──但已經來不及了,她盯著地上的門把,視線範圍裡驀然出現一隻手,男人的手指修長纖細,輕輕將門把收攏手中。
  好美的手呀──趙一冬心中感嘆著,然而她忽略了此刻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俞斯南看了看手中的門把,又瞟了一眼趙一冬,「我待會打電話給妳爸,請他賠我一個門把。」冷冷地,他說。
  趙一冬傻了,瞠圓雙眼,「你說什麼?你不可以不守信用,你答應我不說的──」
  俞斯南絲毫不理會她的哀嚎,只是對著沒了門把的門推拉幾下,門便開了。
  「那麼,門把的事就算了。妳趕緊離開吧。」俞斯南一邊說著,一邊將門推得更開。
  一陣冷風襲來,趙一冬忍不住地顫抖,牙齒因為發顫而發出碰撞的清脆聲響。她抖得厲害。
  「我、我一出了這個門,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哦!」孤注一擲,趙一冬開始試圖說服俞斯南,「唯一知道的是我會睡在路邊,吹一整晚的冷風,或是在一個貼滿『色狼出沒,請小心』的公園裡面!」
  「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哦!真的!」她癟起嘴,再度強調,「萬一,我說萬一啦,我發生什麼不測……」她頓住,忽然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
  「嗯?」俞斯南沒什麼動搖,只是輕問。
  「到時候我爸知道我發生不測是因為你拒絕我的請求,那會怎麼樣呢?我爸那麼喜歡你,一定會對你很失望的!」她笑得燦爛,臉卻因為不斷吹來的冷風而僵著。
  俞斯南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沉沉睇著趙一冬。他只穿了件POLO衫,站在寒風中卻絲毫沒有動搖,好像一點也不冷。
  最後,俞斯南嘆了口氣,接著開口:「孤男寡女……一整晚。愛女心切的趙老師……嗯,我可擔不起這個。」
  趙一冬傻住了。
  趙河這個人可是出了名的女兒奴啊──想當初高中有個男生拚命對她獻殷勤,最後被趙河罵得慘兮兮,這件事傳遍整個社區,就連路邊的阿狗阿貓都知道了,甚至整整一個學期沒有男生敢跟她說話!就算今天俞斯南是爸爸的愛徒,也很難保證爸爸知道這件事後不會發作啊!趙一冬不禁扶額。
  糟糕,她再也想不到可以說服俞斯南的方法了。
  「不過,我相信妳。」突然,俞斯南這麼說道。
  趙一冬雙眼放光,聽他這麼說,難道是願意收留她了嗎?
  「我相信妳──這麼厚臉皮,不會讓自己發生不測的。」俞斯南的聲音帶著冷意,硬生生澆熄了趙一冬的希望。

  趙一冬覺得自己很丟臉。此刻,她坐在俞斯南的家門口外面,瑟瑟發抖。
  看來只能打電話給爸爸了嗎?她摀住自己的臉,又搓揉自己已經快要凍僵的手,她覺得這是她人生中最冷的一個冬天,沒有之一。
  自己到底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呢……明明是滿懷期待來到臺北,才讀了一個學期就被退學。
  那個女孩掛著熱淚望著自己的模樣又重新浮上趙一冬的心頭,女孩每一絲的抽噎都如同針刺扎在趙一冬的心上。
  那個女孩的痛楚是趙一冬什麼也賠不了的,趙一冬知道自己只能一輩子活在對那女孩的歉疚之中,這就是自己唯一能贖罪的方法……
  心尖蔓開一股深沉的悲痛,趙一冬舔了舔自己已經乾裂的唇,舔到了一絲血腥。她站起身,用冰得麻痺的手拍掉自己褲子上的灰,走向街道,任由冷風呼呼地吹。
  也許是風的緣故,她覺得自己的眼眶充滿了水氣。

***

  俞斯南瞟了一眼手中的門把。
  其實這門把最近就有些鬆了,不修理遲早會掉,倒不是趙一冬的錯。
  不過,趙一冬在這麼冷的天裡,無處可去是怎麼一回事?而不收留她的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可是,他實在沒有勇氣。俞斯南握緊了手中的門把。
  他沒有勇氣面對那些懸殊的差異──她一點也沒變,從第一次見、五年前見一直到今天見,她都一直是那個清澈的女孩。
  然而自己的青春卻從一開始就扭曲了。他有些不甘,也有些懼怕。說什麼孤男寡女其實根本只是藉口,俞斯南單純只是不想去面對那些差異而已。
  ──以這樣的姿態,站在她面前,就像被指著嘲笑。他只能感覺到濃重的無地自容。
  這裡是臺北。全然陌生的城市,全然陌生的屋子,全然陌生的群眾──只有在這樣全然陌生的環境裡,他才能暫且忘掉時間在他心頭刻下的那些傷痕。
  所以,即使是五年沒見的趙一冬、即使是不怎麼熟悉的趙一冬,他也必須排斥在外。因為她身上,沾染了一絲過往回憶的氣味……
  驀然,雨水拍打窗子的聲響清脆入耳,俞斯南不禁愣然。
  他輕咬下唇,方才嚥下的咖啡香在唇齒間發散。
  最後,他拿起話筒,撥通號碼。
  ──他想打電話給趙河,即便那女孩再三強調不要打給他。
  然而,看來上天是站在趙一冬那邊的。電話那頭是制式化的女人聲音,說著無人接聽。一字一句如水滴滑落他耳畔。
  俞斯南望向盈滿水珠的玻璃窗,嘴角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至少,那些過往的氣味是能被雨水洗掉的,是吧?
  他拎起自己的外套以及兩把傘,推開已經少了門把的那扇門,身影隱沒於寒冷與潮濕的那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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