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城到燕京──朝鮮使者眼中的東亞世界》書評◎陳慶德

2017/11/17 下午 01:00 資料來源：陳慶德臉書

本站分類：另眼看書

韓國文化觀察家陳慶德（左）受邀至中廣胡忠信先生（右）主持的廣播節目推介《從漢城到燕京》

《從漢城到燕京──朝鮮使者眼中的東亞世界》的專業書評來啦！感謝知名韓國文化觀察家與人氣作家陳慶德專文推薦！

當好作者遇上好書評，就是最好的推薦。廢話不多說，讓我們直接拜讀陳慶德老師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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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評，吳政緯博士《從漢城到燕京──朝鮮使者眼中的東亞世界》】

文◎國立首爾大學西洋哲學組博士班候選人陳慶德

很喜歡這本小書，是我很欣賞的實學派吳政緯博士的第二本作品，《從漢城到燕京──朝鮮使者眼中的東亞世界》（秀威出版），他同時也是知名【故事】專欄，專攻韓國歷史的寫手，一位默默努力不怨天不尤人的學者。

書中收錄他六篇新創作的文章，書寫主軸主要是透過歷史的「小角色」，被人輕易忽略、隱沒在出使明朝、清朝的使節、譯官、質正官的言行，來探討朝鮮時代朝鮮半島朝鮮文人對於中國的「想像」，試圖解構朝鮮自稱「小中華」的概念。

稍微接觸過韓國文化或歷史的朋友們，應該都知道韓國受到儒家文化影響極深，甚至以小中華自稱。但這樣的說法，面臨的挑戰，就是日本、越南、緬甸甚至許多國家都有受其儒家文化影響，若是以「儒家文化」或是「小中華」這種概念來解決任何文化問題或成定論，可以說，根本沒有回答到任何核心的問題，甚至逃避了問題。

儒家文化如何影響？為何偏偏是韓國？韓國又為何保留下某部份的儒家文化課題？等等，總是我試圖探究的文化「發生」問題。

但是吳政緯做到讓人覺得驚豔的一點，就是「靜態的」透過考古方法論，甚至是系譜學的角度，挑選歷史轉折點（如壬辰倭亂、明朝滅亡清朝的服飾、朝鮮人文獻）來重構朝鮮人眼中的中國形象，亦或說恢復中國明朝的真實樣貌。

如書內（195頁以下），提到我們現今能得知明朝「真相」，很多還是靠朝鮮王國文人之力：

如朝鮮文人郭瀏（一五九七－一六七一）就是親身經歷明朝滅亡，在餘生銘刻皇朝的朝鮮人。一六四四年明朝滅亡，他年已四十七歲……（……）……當時他在朝鮮第一學府成均館就讀，卻因為時代巨變，斷絕出仕為官的念頭。因為他在萬曆丁巳年（一六一七）考中科舉，進入成均館，此後自號「萬進堂」。退居鄉里的生活，專注於完成兩本書，一是關於明朝歷史的《皇明記略》，一是關於夷狄大義的《春秋解義》。朝鮮讀書人崇仰他的德行，禮稱他為『崇禎處士』，也就是為明朝守節，終身不當官的朝鮮人。

以及，

小郭瀏五十歲的李玄錫（一六四七－一七〇三）是另一個例子，李玄錫的畢生職志，居然是撰寫一本最完善的明朝歷史。李玄錫本在朝廷任官，卻突然向國王上奏〈乞屏退卒撰明史疏〉，期盼能專心撰述明朝歷史。在這封奏疏中，他明白表示，退休寫書的目的是『揭其不忘皇明之至意焉』……康熙四十二年（一七〇三），李玄錫去世的這一年，他為《明史綱目》撰寫的序言提到：『明乎、明呼，終有所不忍忘焉者。倘其專附乎『續資治』之名，而沒其國號，則豈余之始托意者哉。』明朝啊！明朝啊！這段始終不忍遺忘的歷史，如果按照清國的作法，隱沒明朝，豈不違背我的本意？……他曾表示『或謂外國之作中國史，古未嘗有也。』自古以來，確實沒有外國替中國寫歷史的例子，但這沒能阻斷他的工作，最終他完成二十四卷併錄一卷共二十五冊巨帙的《明史綱目》。

等等，提出很細膩的觀察與精彩的論述。

然而，這些篇章還僅僅是書中不到十分之一的段落，為得就是建構出韓國如何喜稱為自身為「小中華」、深受「儒家文化」的論述。若我們套用西方哲學家胡塞爾的話語來說，那就是「把大鈔票換成小零錢吧！」大鈔票就是主題、概念，小零錢則是描述，往往描述是先於概念的。

文如其人，低調如他的政緯，試圖在書內隱藏自己的觀點，甚至是以微弱的聲響呼喊讀者。私想，可能成書主要是針對普羅大眾寫作，很多硬梆梆的古文字，皆改寫成通俗白話文，諸如（57頁）：「（壬辰倭亂）戰爭後期的一五九七年，朝鮮使者柳思瑗（一五四一－一六〇八）近乎哭訴地向禮部官員說：『我們兵、糧都不多，根本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倚靠父母之邦。』（小邦兵少糧乏，計無奈何，只仰天朝如父母矣）。」等，雖是善筆，但同時隱藏了自己的氣息。有失必有得，文風所致，難以苛求。

但讓我最喜歡的一處，就是書內政緯在前幾頁一開始觀看「中國地圖」、「天下摠圖」地圖的寫法，以及一百五十六頁，觀看任邁文人圖像的見解，這兩處是政緯最具想像力的時刻──跳脫出「自然態度」，超越自我展現，期盼未來這兩處的寫法，能造成政緯新的觀看方式。因為，政緯自己也知道「因為研究者對『歷史』太熟悉，往往會下意識地先入為主，對於歷史線索的關注，集中在那些有助於補充『已知』詮釋的細節。」（p.99）

有時候寫作是需要想像力的。

作為一位歷史學家，政緯對於文獻的掌握—精確，作為一位專欄作家，政緯對於文字的書寫—通俗，我想我會期待下一次，他再度透過文字，開創出新的面貌給我們知道。

潦潦草草，打完此書摘要，以此小評贈吾友，同時也是一本很棒的書，值得推薦給大家。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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