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棄婦到女強人,張幼儀是如何展現霸氣女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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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服與小腳的夫妻婚變

首頁圖來源:維基百科

張幼儀在倫敦期間,就以女性的直覺察覺到徐志摩另有所愛。一九二一年五月,她把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徐志摩,徐志摩毫不猶豫地說:「把孩子打掉。」她說:「我聽說有人因為打胎死掉的耶。」徐志摩冷冰冰地說:「還有人因為火車肇事死掉的呢,難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車了嗎?」張幼儀第一次對徐志摩的人品產生懷疑。 

一九二一年八月的一天早晨,徐志摩告訴張幼儀,他的一位女朋友要來登門拜訪。張幼儀誤以為是徐志摩準備迎娶的第二位太太,事實上卻是從蘇格蘭愛丁堡大學畢業即將回國的袁昌英。在張幼儀的記憶裏,袁昌英頭髮剪得短短的,擦著暗紅色的口紅,穿著一套毛料海軍裙裝,在穿著絲襪的兩條腿下,竟是一雙穿著繡花鞋的小腳。徐志摩把袁昌英送走後,張幼儀評價說:「呃,她看起來很好,可是小腳和西服不搭調。」徐志摩腳跟一轉,失態地尖叫道:「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離婚。」 

一周後,徐志摩突然從家中消失,兩個人西服與小腳的婚姻生活走到盡頭。張幼儀覺得,自己像是一把被遺棄的「秋天的扇子」。 

過了一段時間,與徐志摩父親徐申如有業務合作的銀行家黃子美,以說客身份登門拜訪。張幼儀請他進屋,兩人隔桌而坐。黃子美問道:「你願不願意做徐家的媳婦,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 

黃子美離開後,張幼儀向正在巴黎訪學的二哥張君勱求助。張君勱在回信中劈頭第一句是:「張家失徐志摩之痛,如喪考妣。」然後告訴妹妹:「萬勿打胎,兄願收養。拋卻諸事,前來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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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權棄婦的依附與自強

與原配妻子結婚後一直沒有養育過孩子的張君勱,只好把張幼儀安排到正在巴黎大學深造的劉文島夫婦位於鄉下的家裏。那一段時間,張幼儀反躬自省,發覺自己的很多行為的確表現得和纏過腳的舊式女子沒有兩樣。「經過沙士頓那段可怕的日子,我領悟到自己可以自力更生,而不能回去徐家,像個姑娘一樣住在硤石。我下定決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要依靠任何人,而要靠自己的兩隻腳站起來。」

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張幼儀隨同七弟景秋從巴黎前往德國柏林。一九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她在醫院生下二兒子彼得。當她回到和七弟同住的房子時,徐志摩托吳經熊送來的書信已經擺在桌子上。在張幼儀堅持下,她第二天和分別半年的徐志摩見了面,當時在場的還有金岳霖、吳經熊等人。徐志摩拒絕張幼儀先徵求父母意見再談離婚的請求:「不行,不行,你曉得,我沒時間等了,你一定要現在簽字。……林徽因要回國了,我非現在離婚不可。」直到這一刻,張幼儀才知道徐志摩熱戀的女子是林徽因。

由徐志摩單方面草擬的離婚協議一式四份,其中寫明男女雙方已經一致決定終止婚姻,女方將獲得五千元贍養費。徐志摩和四名證人都已經簽名,張幼儀在吳經熊、金嶽霖等人見證下簽署離婚協議,然後以新婚之夜沒有用上的坦蕩目光正視著徐志摩:「你去給自己找個更好的太太吧!」

徐志摩歡天喜地地向張幼儀道謝,並提出要去看看剛出生的孩子。他在醫院育嬰房的玻璃窗外看得神魂顛倒。張幼儀說,他「始終沒問我要怎麼養這個孩子,他要怎麼活下去」。而在事實上,徐志摩已經為她謀劃了人身依附於徐氏家族的人生道路,用黃子美的話說是「做徐家的媳婦,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換句話說就是充當徐志摩的男權棄婦和徐申如的族權媳婦和寄生養女。

在巴黎投靠二哥張君勱期間,張幼儀給徐家二老寫信,告知自己已經懷孕並且想讀書求學,徐申如按月寄給她三百大洋(相當於兩百美元)的支票。在德國,張幼儀用這筆錢支付房租學費,連同養育孩子、雇傭保姆的生活費用。四十多歲的保姆朵拉,是一位親切溫柔的維也納女子,在她的幫助下,張幼儀申請進入裴斯塔洛齊學院,攻讀幼稚教育。

就在張幼儀含辛茹苦、忍辱負重養育彼得的同時,徐志摩於一九二二年八月離開歐洲返回國內。十一月八日,他在《新浙江•新朋友》上刊登《徐志摩、張幼儀離婚通告》:「我們已經自動,掙脫了黑暗的地獄,已經解散煩惱的繩結,……歡歡喜喜的同時解除婚約,……現在含笑來報告你們這可喜的消息,……解除辱沒人格的婚姻,是逃靈魂的命。」據說這是中華民國歷史上依據《民法》條款文明離婚的較早案例。

一九二五年二月十日晚上,繼追求林徽因失敗後又陷入新一輪情愛糾葛的徐志摩,在陸小曼等人目送下登上火車,取道西伯利亞前往歐洲。他這次歐洲之行的第一目的地是德國柏林,二兒子彼得因腹膜炎正在住院搶救中。三月十九日,離三歲生日不到一個月的彼得去世,從來沒有承擔過父親職責的徐志摩,一周後才趕到柏林。三月二十六日,連一名合格丈夫和合格父親都不願也不能做到的徐志摩,在寫給陸小曼的情書中,倒是難能可貴地表揚了被他絕情背叛的張幼儀:

「C可是一個有志氣有膽量的女子,她這兩年來進步不少,獨立的步子已經站得穩,思想確有通道……她現在真是『什麼都不怕』,將來準備丟幾個炸彈,驚驚中國鼠膽的社會,你們看著吧!」

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一日是農曆正月初九,回到浙江海甯硤石鎮陪同父母過春節的徐志摩,向陸小曼報喜說:「我們的家產差不多已經算分了,我們與大伯一家一半。但為家產都係營業,管理仍需統一。所謂分者即每年進出各歸各就是了,來源大都還是共同的。例如醬業、銀號、以及別種行業。然後在爸爸名下再作為三份開:老輩(爸媽)自己留開一份,幼儀及歡兒立開一份,我們得一份。這是產業的暫時支配法。」

徐蓉初、徐申如兄弟此前一直沒有分家,這次分家與其說是為了準備徐志摩與陸小曼的婚事,不如說是為了給已經被徐志摩背叛拋棄的張幼儀安頓一個人身依附性質的合法地位:「幼儀仍居乾女兒名,在未出嫁前擔負歡兒教養責任,如終身不嫁,歡的一分家產即歸她管。」

在此之前,張幼儀應徐申如要求,與七弟景秋、八弟禹九一起經西伯利亞回國。她先是回到北京,在二哥張君勱家裏住下。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七日從天津乘船南下上海,拜見公婆以及被公婆專門召回的徐志摩。她為了按照自己的方式教育兒子,說服徐家父母讓她帶阿歡到北京讀書,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懷抱著與徐志摩重婚的個人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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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幼儀、徐積鍇母子合照

一九二七年初,張母去世,張幼儀帶著阿歡回上海奔喪,從此定居在徐申如送給她的上海海格路一二五號(今華山路範園)的豪宅中。一度在東吳大學任德語教師的張幼儀,隨後在靜安寺路開辦以雲裳命名的上海第一家時裝公司。公司的第一大股東,顯然是她的公爹加養父徐申如。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徐志摩在一九二七年八月三日寫給周作人的書信中介紹說:「我新辦兩家店鋪;新月書店想老兄有得聽到,還有一家雲裳時裝公司,專為小姐、娘兒們出主意的,老兄不笑話嗎?」

雲裳公司開辦不久,張幼儀接受坐鎮上海的中國銀行總行副總裁張公權的提議,出任上海女子商業銀行副總裁。一九三一年四月二十三日,徐志摩的母親錢慕英病故,陸小曼急忙趕到海寧硤石,徐申如堅決不讓她走進家門。被徐志摩背叛拋棄的張幼儀,此時已經通過對於徐氏家族的有限依附,在工商業界逐漸創造了一曲自力更生、發奮自強的女權傳奇,從而贏得徐申如夫婦的充分尊重。在徐志摩不願意也不能夠承擔家庭責任充當合格丈夫,陸小曼不願意也不能夠承擔家庭責任充當合格妻子的情況下,張幼儀當仁不讓地充當著徐氏家族集傳統型大管家與現代型經理人於一身的代理掌門人的角色。婆婆錢慕英的葬禮,就是張幼儀以乾女兒名義全權處理的。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徐志摩搭乘的郵政飛機在濟南黨家莊附近觸山爆炸,在合法妻子陸小曼無力操持的情況下,依然是代理掌門人張幼儀以她的冷靜果斷處理一切:讓八弟禹九帶領十三歲的阿歡前往濟南認領遺體。在公祭儀式上,陸小曼想把徐志摩的衣服和棺材都換成西式的,被張幼儀堅決拒絕。

抗日戰爭期間,張幼儀囤積軍服染料,等到價錢漲到一百倍而且再也沒法從德國進貨的時候,才高價出售。之後,她用賺來的鉅款投資棉花和黃金,依舊是財星高照、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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