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羅佩在《中國豔情》一書中說:「小腳是女性性感的中心,在中國人的性生活中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清代李汝珍在《鏡花緣》中說:「纏足與造淫具何異?」千年來纏足風俗與人類性生活的關係,一直披著神秘的面紗若隱若現。
小腳在一些人心目中是極為幽邃神秘的器官,林語堂說:「纏足自始至終都代表性意識的自然存在。」於是只要能看見、聽見、接觸到一對小腳,都會在男人心湖中震起漣漪,有人指出:纏足是為了增進性生活的情趣,是人類性生活史上創造出來的一片新天地。
一雙可愛的小腳,最讓男人想入非非的莫過於想像一握在手的銷魂,除了握在手裡仔細鑑賞外,前人發現了種種玩蓮的技巧,有愛蓮者大獻殷勤,幫女人洗腳、剪趾甲、磨厚肉、擦乾、敷粉、塗蔻丹,藉機搔弄趾間,撫握小腳,趣味盡在其中。婦女雙腳自幼束縛,未經霜露,裹布層層保護,每日細心浸潤、薰洗,皮膚細薄如嬰兒,一旦解開重重裹束,組織鬆散,輕軟如棉絮,這是男人最朝思夢想一握銷魂的,《飛燕外傳》中有一段「漢成帝得疾,陰綏弱不能壯發,每持昭儀足,不勝至慾,輒暴起。」這是後人所作,把漢朝趙飛燕描寫成小足,寫了一段小足具有振陽起衰的功能,想必是從生活中體驗出來的。
在文學上,自宋代以來文人雅士,稱讚頌詠小腳的詩詞歌賦更是不可勝數,怎樣的一雙小腳才是人人稱羨的?各有不同的看法,流傳最廣的金蓮七字訣「瘦、小、尖、彎、香、軟、正」,是一般人品評小腳的標準,就是說腳掌得拳彎至盡可能短小外,還須注意腳掌的纖瘦尖生,勤於洗濯保養,足味芬芳,足肉柔軟通體端正。合乎這些標準後,更重要的是行路的姿態,方絢在《香蓮品澡》中提到:在迎風吹拂,上下樓梯,艱難崎嶇的行走,更能看出小腳的楚楚可憐、嬌豔動人,這樣顫顫危危扶牆摸壁的姿態,在情人眼裡是一種飄然若仙的感覺,一種隱密的力量引人遐思,可見在那個時代,一對纖小金蓮姍姍行來,只要讓男人看上一眼,就像奪魂攝魄一樣,勾出蕩漾的春情。前人在玩蓮之餘,歸納出種種的握蓮姿勢,有正握、反握、順握、逆握、倒握、側握、斜握、豎握、橫握、前握、後握等十一種握法,這麼多握法,無非是把一雙小腳握在掌中,仔細體會出小巧動人、纖瘦可愛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要藉著捏弄、按摩,體會小腳的柔軟。
裹腳婦女鞋襪都做得極緊,穿脫頗為費勁,有人藉著幫女人脫鞋、脫襪,感受小腳所受的壓迫,有的婦女很喜歡讓男人為她脫鞋,感受到一種溫馨的補償,有時男人進一步為她解纏,就往往縮腳羞拒,女子左支右擋,男子趁機摸捏,強抓著腳很快剝掉,扭做一團樂在其中。
唐代以前貴族宮廷中的貴婦和樂戶歌妓,就有纏足穿尖頭上翹鞋子的風俗,這種足飾是為了增加宮廷舞蹈中步姿舞姿的魅力,宋代更為風行,於是有人為了配合鞋飾的發展流行,穿上新潮舞鞋,施予外力裹足,出現更高翹弓屈瘦窄短小的小腳,這種奇異的流行服飾漸成為婦女服飾的規範,在宋代纏足風俗遂成為婦女禮儀教化的手段。元代相較於蒙古族婦女的開放生活,漢族婦女顯得拘泥保守,纏足風俗增加了兩性的差異,讓男女之間更加隔離,為避免外出受到異族統治者的掠奪玷污,纏足成為保護婦女閨中深藏的手段。因為纏足風俗的普遍性,更造成兩性社會角色、工作、居處、行動、服飾規範的差異。娛樂歡宴場合,小腳人工改造的特殊肢體造型,一直是異性關注焦點,元代就有人取下歡場中妓女小腳下的弓鞋盛上酒杯稱作鞋杯,高舉弓鞋輪流傳飲引以為樂。明代中期以後,生活逐漸侈糜,性娛樂、陰陽採補、房中術大行其道。清代甚至將原有的「鞋杯」遊戲,演變成更複雜的酒宴集體遊戲,並為訂立遊戲規則著書。弓鞋盛酒杯,易被酒灑潑濺污,聰明的商人立刻想到用木雕瓷器、銅器、陶器,仿弓鞋造形做鞋杯供飲酒嬉樂,這樣造形的酒杯廣受男人喜愛,於是弓鞋造形的煙絲盒、煙膏盒、也大行其道。
纏足風俗配合一夫多妻或一夫一妻多妾的家庭生活,衍生出閨房中複雜的性交關係,春宮畫脫離了早期道家修鍊強身的範疇,走進多彩多姿的情慾世界,「避火圖」是少婦的嫁妝畫,由女性掌握了性娛樂的知識與行動。纏足婦女遠距離行動受限,反而徹底運用女性妝扮的權利,創造更富吸引力的服飾、妝扮,身體改變成為靜態的出擊。
明代中期以後纏足廣泛流行,纏足手法翻新,不再只是早期腳掌縮弓足趾上翹瘦縮的纏足方式,新的纏足手法讓腳趾除了大趾以外,餘四趾蜷縮向下內抄,腳掌橫弓外轉成垂直壓縮,內側外側縱弓蜷縮,腳掌心深陷形成深溝,因為長期緊裹保護,雙足皮膚白細紅潤滑膩,腳掌顯得纖瘦短小柔軟,腳掌在嚴裹下很少運動,掌管腳部運動的小腿肌肉明顯萎縮,小腿細瘦;運步時靠腰肢臀部大腿運動款擺,大腿肌肉發達、臀部發達結實;小腳步行腳掌頓地時,腳弓緩衝能力消失,靠腰肢前凸臀部後翹,形成身體脊椎緩衝,纏足婦女因為習慣平移扭轉施力,肩部肌肉瘦弱肩部削垂;四肢肌肉不發達,四肢長骨上的各處凸起不明顯,解剖上看到四肢股的橫斷面較一般婦女明顯圓滑。纏足婦女行走時以腰臀骨盆帶動雙腿擺動,取代正常步行腳掌筏動前進的步態,小腳在步行時只是腿部著地一個支點,小腳著地緩衝功能由腳踝或腰臀款擺取代,形成非常特殊的顫動扭擺身姿步態。婦女雙足長期受裹,解開裹布時小腳上壓力突然消失,雙足立即充血繃漲,皮膚皺褶撐開,末梢血管充血紅潤,末梢神經更為靈敏感覺強烈,就向勃起的性器官一樣容易受激。小腳長期裹覆在重重裹布裡,皮膚白皙角質纖薄,尤其在腳心凹陷處皮膚互相緊貼窩藏的部位,神經尤其敏感,輕輕撫弄即被受激,腳心因為擁有黏膜一樣柔嫩的肌膚,婦女常用雙足心捧握男人陽具,像捧香參拜一樣,新的性接觸方式,男女各增加了難得的體驗。對纏足婦女來說,小腳像創造出來的性器官,可以伸出去挑情,也可以滿足感覺情慾,所以李汝珍在《鏡花緣》中說「纏足與造淫具何異?」這樣特殊的足淫方式稱作「參白足禪」。
●各式不同時期的金蓮鞋
擁有另一套性器官的小腳婦女,手淫時不是用雙手捧觸器進行手淫,而是把觸器掛在小腳後跟,用小腳推送觸器入戶時,同時雙手揉弄小腳激發小腳感覺。纏足婦女走路時扭擺腰臀,長時間下來不只臀部肌肉發達,陰部橫隔層層肌肉也很發達,陰阜明顯突出,陰道層層括約肌歷歷分明,性行為時陽具入戶像進入層層關卡「重門疊戶」之中。小腳女性腰部前凸、臀部後翹,X光中可以明顯看到前弓的腰椎和後凸的薦尾椎,陰道相對於身體縱軸明顯轉向後,所以纏足婦女陰道更利於後接體位性交姿勢。收縮舒放層層節控自如的陰道,配合靈活款擺的腰臀,這是一個機靈刁鑽,搖曳孟浪的陰洞,翻轉主宰性行為中女性承受的角色,可以像蓮花盛開一樣的包容承入處處花心之中,也可以像狼一樣凶狠的咬入,從明代到清代,幾乎我們看到所有春宮畫裡,小腳婦女從沒有被動「陰承」,顯現的是桃花源裡「暗藏玄機」。
清代在滿洲人統治下,對滿洲人而言,纏足只是漢族婦女不良風俗,也無法體會道家性生活帶來健康的道理,漢人特異的性文化對統治者而言,是放浪淫穢的行為。統治初期對男人的教化由剃髮做起,女性的教化就是得解放纏足,解纏的政令不但不能遂行,在清代婦女纏足反而因社會富庶繁華,將纏足風潮推向高峰。纏足與性享樂在避開統治者干擾下,形成一股強有力的社會暗流,各地分頭發展各具特色,幾乎每個方言文化區,形成一個封閉式的文化圈,不同的地區婦女腿飾,弓鞋造型截然不同各異其趣。纏足婦女在床上會穿上鮮紅的軟底弓鞋,強烈刺激視覺,也方便讓人把握。高跟鞋的出現挑起流行風潮,各種流線型的小腳高底弓鞋,造型精巧美觀,配上鮮艷奪目的手工刺繡,讓小腳婦女搖曳行走時更增媚力。小腳原是為了婦女走路娜娜婷婷婀娜多姿,纏足發展到了巔峰時,產生了奇異的性渴求;當小腳小到極致時,會產生什麼樣的性神祕?更強烈激情的性衝動與性滿足會出現嗎?為了追求浪漫淫慾的性刺激,有人把腳裹到小至寸步難行,每行必須人抱,只能在地上爬,喪失行動自由,成為不折不扣的「性奴」或「愛奴」,換取進入豪門侈華淫慾生活享受的機會。
腳上的神經特別豐富,是對痛覺、搔癢、按摩、溫冷極敏感的性感帶,纏腳以後女性一雙腳上骨骼畸形退化,肌肉萎縮,循環衰竭,但是痛覺觸及神經,卻在反覆受傷刺激疼痛下變得更為敏感,雙腳平日以裹布厚厚保護著,一旦解開來,柔嫩纖細的肌膚接受揉弄撫摸的時候,刺激較常人倍增,春情蕩漾,這種感覺除了小腳的婦人,一般人很難想像。自幼裹足的婦女,小腿肌肉萎縮,走路時使力在臀部和大腿上,臀部大腿肌肉發達,小腳女人除了高聳搖曳的臀部具有性的魅力,一般認為裹小腳也能增強婦女陰部肌肉的收縮力,讓男人在性行為中有如與處女行房的感覺,也讓婦女增高性行為的刺激性,這自然使兩性樂於接受。纏足除了提供男性強烈的性快感,同時也為女性尋找到新的樂趣,《掩耳奇談》中說:
臨睡前數小時以常約七八尺之足帛,緊繞女子雙足,每間四、五時分鐘,更解而加緊纏繞,如此三、四度至緊無可再,乃強納尖窄之履,再經半小時許,痛不可耐。斯時百脈沸漲,自足緣股,筋皆吊痛,而生殖之道則血管飽漲,約束筋收斂至小,一經接觸格格難容,蹙額支撐力達雙足,足痛更甚而約束筋牽斂益緊。以此反應能力,數倍常時,情興暴熾,不久之間能連續四、五次,為女性平時所未有。
這是一種性虐的形式,藉由纏足的過程,進行身體虐待,產生性興奮,達到更強烈的高潮,纏足以禮教及社會習俗的外衣,為性虐遊戲提供了合理掩護,纏足本將婦女置於全身肌肉緊縮、精神恐懼、楚楚可憐的狀態,等於預置了高潮準備期,再經催化更增快感。纏足不同於中國其他的性風俗,並沒有一套繁複的學理,反而處處以道學的姿態出現,呈現出非性非淫的面貌,暗地裡卻是性虐待、戀物淫最強烈而具體的形式。這是中國千年性封閉制度下的逆反,也是對性行為、性知識強力禁絕,反而造成另闢蹊徑的結果,在人類性生活史上創造出一片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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