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金庸融文化入武俠,劍氣橫掃華人世界

2018/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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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金庸融文化入武俠,劍氣橫掃華人世界


幾代人的記憶──金庸,於亞洲時間2018年10月30日成為了永恒,享年94歲。他的作品陪伴60年代、70年代、80年代和90年代的青春歲月,但他的影響力,往縱的看,勢將跨越更多世代;往橫的看,覆蓋了全球華人世界。

 



大俠寫武俠竟是被迫

金庸生於1924年,浙江海寧人,詩人徐志摩是其親舅舅之子,算起來是他的表哥。他受訪時曾表示,這輩子最大心願是當歷史學者。他原可像“表哥”徐志摩般喝洋墨水,奈何念初中時卻遇到八年抗戰爆發,開始流亡學生的漂泊生涯。

一如令狐沖、楊過,桀驁不馴的金庸曾兩度被學校“逐出師門”,還因戰亂拿不到大學證書。但他憑藉過人毅力,在中央圖書館工作時博覽群書,奠定寫武俠小說的文史基礎。

1948年金庸被上海“大公報”派往香港,展開新的人生。

那時他還沒有寫武俠小說的想法,只想兢兢業業的做好新聞人的工作,然而,歷史卻將他的人生扭了個彎,1955年梁羽生結束“新晚報”的武俠小說連載,總編輯羅孚便要求金庸接下重任,金庸在沒得選擇下,被“迫”寫出處女作《書劍恩仇錄》,沒想到一炮而紅,從此欲罷不能,無法收手。

從1955年開始連載第一部小說《書劍恩仇錄》,到1972年寫完《鹿鼎記》後封筆,17年間所有作品都在香港的報章(包括他自己創立的《明報》)連載和出版。由於當年還在英領之下的香港,已是華人世界的國際都會,因此,透過當時比起中國和台灣,相對便利的傳播管道,金庸的小說很快成為海外華人(和非華人)學習中文的教科書。

1986年起,台北遠流出版”金庸作品集”,當時作品集的封底有這麽幾句介紹詞:”從台北到紐約,從香港到倫敦,從東京到上海,中國人所到的地方,他們可能說不同的方言,可能吃不同的菜式,可能有不同政治立場,但他們都讀──金庸作品集”。

雖有廣告性質,說的卻也是事實。

近五六十年間,流行華人世界的通俗小說,大概分為兩支,一支是以瓊瑤、亦舒為主的愛情小說,在這系列愛情小說中,人們只能看見故事,感受男女的情愛,但看不到“文字”,也感受不到文字的魅力。

另一支流行的通俗小說,就是以金庸、古龍為主的“現代派”武俠小說(相對較早期的王度廬、還珠樓主而言),其中,古龍的小說著重故事的情節安排,令人意想不到結局“出奇制勝”,例如《流星蝴蝶劍》,最後才出現的“壞人”,竟是前面扮了九成“好人”的律香川。但坦白說,古龍小說的文字平平。


將歷史、文化與武俠相融

不同於古龍的是,金庸的小說,很少有意想不到的結局,張無忌就是張無忌,韋小寶到最後,仍改不掉其“嬉皮”(或玩世不恭)的性格,還是那個韋小寶,但你不能否認,他的小說,確有文化的深厚底蘊。

金庸喜歡讀史,更嗜讀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其早年最大的心願是做一個歷史學者,寫武俠小說之後,很自然地把歷史融進去,半真半假之間,形成他的文化底蘊。

別看他筆下人物雖是虛構,但歷史背景卻力求真實準確。《神雕俠侶》中汙辱小龍女的尹志平史上確有其人。經尹氏後人抗議,金庸便在新新版中改成另一名道士。他也認真考據各時代的禮法,證明楊過、小龍女的“師生戀”在宋代的確不為禮法所容,而韋小寶娶七個老婆在清代卻是絕對可能的。

金庸甚至在《碧血劍》、《射雕英雄傳》書中加入《袁崇煥評傳》、《成吉思汗與其家族》等歷史論文,讓歷史人物與虛構小說參差對照,開創武俠小說的新局與高峰。

金庸寫武俠串入歷史,寫到真偽難辨。早年台灣曾有中學考歷史,考題出“誰簽定的中俄尼布楚條約”,竟有考生回答“韋小寶”。因為在《鹿鼎記》中,就是這麽寫的。

其實有點像《三國演義》,不少地方誇大了正史(三國志),甚至改編了正史。就拿“空城記"來說,正史中的諸葛亮並未對司馬懿施用過“空城記”,反倒是,一身是膽的常山趙子龍曾用過一次,但這不改《三國演義》的文化價值。

這是在中國的“演義”傳統下被認可的一種寫作姿態。

課外最佳語文教本

金庸曾把所創作的小說名稱的首字聯成一副對聯,“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這副對聯的上聯“飛雪連天射白鹿”,指的是《飛狐外傳》、《雪山飛狐》、《連城訣》、《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白馬嘯西風》、《鹿鼎記》;下聯“笑書神俠倚碧鴛”,說的是《笑傲江湖》、《書劍恩仇錄》、《神雕俠侶》、《俠客行》、《倚天屠龍記》、《碧血劍》、《鴛鴦刀》。

這副對聯,恰恰印證了金庸在書寫武俠小說時,筆底生出的是中國歷史文化的厚重的底氣。

許多來自中港台的華人移民,在年少求學時,面對的教科書作品,多半就是《師說》、《出師表》這類“硬作品”,現代作品也不外《再別康橋》、《背影》一類的“軟作品”,因此,共同成長的記憶中,有一部分則是課桌上放一本國文課本,課桌下藏一本金庸的武俠小說。在跌宕起伏的情節和精靈般的文字之間,呼應了講台上老師的諄諄教誨,認識了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

對於海外華人來講,為下一代學習中文準備的“正式教本”之外,金庸作品也是最佳的課外讀物。海外華人在充滿對古代俠客和奇門招術的幻想中,加深了對中華文化的印象。正如近20年,《哈利波特》(Harry Porter)吸引了不少母語為非英語的人的興趣。

影視延展文化傳承

除了書本,金庸小說的另一個傳播渠道就是影視劇。

早年拍了不少武俠電影的香港邵氏公司,所拍或改編的原著,就是以古龍與金庸為大宗。在古龍電影(不少是由楚原執導)的風格中,其小說因敘事較單一,改拍的電影多半能維持其小說的“懸疑”基調。也因為“懸疑”,多會由男一號扮演“偵探”的角色,楚留香、陸小鳳都是典型。

金庸的小說,由於敘述複雜,小說中往往藏有多條主線,在改拍時,導演在兩小時的片長中,只能“精選”方便揮灑的部分。例如《連城訣》,其實算是金庸系列作品中篇幅比較短的,但書中就有狄雲、戚芳(加上萬圭,就是三角戀)和丁典、淩霜華兩段愛情故事。而尋找連城訣,原本是尋找“武功秘笈”,最後則變成尋找寶藏的埋藏地,從而揭示出人性的醜惡。

書的情節很緊湊,但1980年由邵氏出品、導演牟敦芾拍攝的《連城訣》(前一陣子在溫哥華過世的武俠明星岳華,在片中演出淩退思一角),就必須省略狄雲、戚芳這部分,丁典、淩霜華也不得不草草帶過。

不過,由於自1970年代開始,香港人往北美移民(部分去歐洲)逐漸增多,而金庸自1972年寫完《鹿鼎記》封筆之後,根據其武俠小說改編的電影大行其道,主要集中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這些武俠電影也大多是由香港的電影公司拍攝,因此,早年這批香港移民會借由金庸電影抒發鄉愁。同時,在為下一代如何能“不忘中文”尋找方法時,就想到了金庸(當然還有古龍,或者瓊瑤、亦舒)。

也就是這“不忘本”的初衷,讓海外的華文教育和中華文化得到了延續。

影響了幾個世代的“大俠”,先後仙逝。古龍早在1985年因肝硬化引起食道靜脈瘤大出血去世;33年後的今天,金庸安然謝世,以高齡善終。

與古龍不同的是,金庸也是新聞人,《明報》就是其創辦,如果說,武俠小說是金庸的屠龍刀,報紙社論便是金庸的倚天劍。金庸主持《明報》30年期間,總計寫了7000篇社論,被譽為”香江第一健筆“。

能武俠能評論時事的金庸曾說,“人生就是大鬧一場,悄然離去”,他藉一支筆悠遊於武林與世局之間,展現了他豁達的一面。

NBA(美國職業籃球聯盟)知名的“禪師教頭“菲爾傑克生(Phil Jackson),在上世紀90年代任公牛隊總教頭時,曾出版過一本《Sacred Hoop》,書中提到印地安的蘇族,這個民族相信,萬物皆神聖,連敵人也不例外。

 

 

不過,我最感興趣的是,傑克生講的有關蘇族的古老傳統。

他說,蘇族的戰士有時(或常常)會忍受難以言喻的艱辛,橫越大半個蒙大拿州,潛入敵營,竟只為偷走一匹小馬。

傑克生提到,小馬對蘇族人其實並不那麼重要,而整個“偷掠“的過程中,可能會有傷亡,甚至還未到達敵營時,就已有人不堪疲累而死,可是,他們依然會延續這樣的“遊戲”,因為蘇族戰士們享受著以團體之力把很難帶走的東西弄走。

金庸的書劍一生,其實某種程度,就像進行著蘇族的傳統(或“遊戲”),把很多人終其一生難以做到的事,以從容的態度完成

我能想像在一個遙遠的年代,一大群蘇族人嬉嬉鬧鬧地沖進敵人寂靜的農莊、一隻小馬嘶鳴著被擄走、月光下揚起的則是漫天煙塵與逐漸淡去的狂笑……

而今斯人已帶著那匹擄獲的小馬離去,留下的文字精神則繼續傳承——書裏刀光劍影、快意恩仇;書外浩然正氣、義薄雲天!

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正是也!

海外的中華文化,必將在武俠的精義文字中得以滋養和傳承,我對此深信不疑!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大師的經典作品將與他的名字一道,鐫骨銘心,叱咜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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