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臺灣女生在北京（下）

（圖：在人大商學院辦的「風載我歌行」歌唱比賽演唱自創曲〈天青〉）

      五

      2014年9月下旬，我在學的校系—臺灣師範大學音樂系來到北京作學生樂團交流，安排了在清華大學和北京體育大學兩所學校演出。樂團的指揮許老師知道我來北京做交換學生，也知道我是獨立創作歌手的背景，邀請我在24日晚上，在北京體大的演出上演唱兩首我的創作，我高興地答應了。那天據說全校的學生都來了，偌大的體育場內坐滿了學生和老師、領導，我的幾位室友和臺灣同學也來看我演出。上半場是北京體大的管樂團表演，下半場臺灣師大的管絃樂團演奏幾曲小品後，就輪到我上場。因為場地的限制，沒有演奏型的平台鋼琴，主辦單位搬來了一檯直立式的鋼琴，將上蓋打開後架上麥克風收音。這是我第一次在大陸演出，也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雖然因興奮而感到緊張，但我告訴自己我能夠做到。演唱前，我向觀眾介紹自己的背景，接著演唱了兩首歌，一首是描述十九歲時想去追尋夢想，渴望到遠方的世界去尋找自己的人生，一首是講述朋友間的情誼。我在彈奏鋼琴的間歇彷彿看到台下觀眾聚精會神地在聆聽的神情。演唱結束，響起了滿堂的掌聲，主持人親切地將我迎到台前，說想訪問我幾個問題。她問我是如何在學業之餘還能擁有成功的事業，以及能否給台下同學一些建議。我有些受寵若驚。我說，我覺得除了學校的課業，同學們可以多培養自己在文藝方面的興趣，像北京有很多不錯的藝文活動和展覽可以參加，讓我覺得很幸福；另外我來到大陸，是希望跟年輕人交流，大家有更多機會可以互相了解，甚至一起創造新事物。演出結束，好多北京體大的學生跑來跟我合影、加微信號，還有人購買我的專輯，我的室友和臺灣同學也尖叫著高高興興地來祝賀我表演成功。我跟體大的老師、領導們表示謝意，讓我有這個機會參與演出。最後，臺灣師大的校長對我說，他以前都不知道學校有我這號人物，我也當場將我的專輯送給他，指揮許老師更是跟我比了個「讚」。整個夜晚就在一片歡欣中度過了，我因此交了許多新朋友，微博和微信號突然間增加了很多粉絲和聯絡人，有些後來還來看我的現場演出。這是我的音樂在大陸受歡迎的第一例。

      十月中，人民大學商學院舉辦「風載我歌行—兩岸三地大學生音樂節」歌唱競賽，我本來沒有特別的意願要參賽，因為知道自己唱的多半是原創歌曲，不適合需要駕馭大器的抒情歌曲的大型比賽。到了十月下旬，比賽報名快截止時，商學院的同學經室友轉告我，此場比賽沒有臺灣人參加，希望我能夠以臺灣學生的身份報名，才使比賽符合「兩岸三地」的名義。為此，我便決定報名參賽了。初賽是採網路投票，晉級的選手進入現場複賽。我決定用自創曲迎戰，用吉他彈唱了具有民歌風格的作品。兩位評審老師皆有專業的聲樂背景，其中一位男老師講評時，知道我是臺灣來的，用特別親切的語氣說：「歡迎你來到大陸。」他稱讚我的氣息穩健，創作樸實懇切。我於是進入了最終的十強決賽。

      進入決賽的十位選手裡，有來自北京各大學的學生，只有我一位是臺灣交換生。比賽分為兩階段，第一階段演唱一首自選曲，第二階段分組進行PK賽，評分用現場觀眾即時投票的方式，票選出最後的前三名。我兩首歌曲仍然都用自創曲參賽，除此，我也是唯一一位用自創曲比賽的選手。公佈第一階段投票結果時，我處在得票最高的位置上，不過當時心裡沒有想得太多，只想好好把歌唱好就好了。到了最後公佈總成績，工作人員來通知我得了第一名時，我還有點不敢置信，雖然先前好像有些預感。我沒有想到的是，大陸的聽眾會這麼喜歡我的歌，而且這麼快就接受了它們。頒獎儀式上，一位女領導親切的恭賀我，謝謝我帶來美好的音樂；活動結束，好多同學跑來訪問我、跟我合影，他們說我的歌跟他們這邊的人唱的都不一樣，不是那麼強調演唱技巧，一切都是發自內心流瀉出來，讓他們特別的感動。而我常常對於他們能給予如此細膩深刻的回饋而由衷地感到被了解的幸福。

      短短五個月的北京交換生活，讓我體會到兩地人民風俗和文化的差異。大致來說，大陸的詩歌和民謠，與土地和勞動人民緊密地連結在一起，在看似平易的口語敘述中蘊藏著內斂、樸實（拙）的情感；在黃河流域生長的人們，創作中彷彿就嗅到那片土地的蒼茫與亙古的憂愁，一種似乎抵達不了的希望。而臺灣屬於海島文化，富有樂天、活潑、開朗的性情，傳承了中國文字的血脈，在詩歌中保留了「文雅」的特質，音樂則是直抒胸臆，有一股自由的氣息。這樣的差異除了風土氣候，也是兩地不同政治氛圍和經濟情況下產生的結果，反映在年輕人身上的，是臺灣學生比較勇於表達意見、較有創造力、反應敏捷，而大陸學生讀書刻苦耐勞，平靜的外表下具有冷靜的批判思考能力，專注力較持久，在待人接物上更為直接熱誠。無論如何，我們已經來到一個開放的時代，是時候正視歷史，放下偏見與仇恨，打開心胸去了解與愛的時代。有句法國諺語說：「了解一切即是原諒一切。」我們是年輕人，所以更能用澄澈的眼光去看世界；我們現在比過去擁有更多的可能去欣賞、創造、改變。我們願謙遜地引用那位羅馬將軍的話，並稍作更改：「我來，我看見，我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