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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日報副刊2020.11.12）
挑不挑@陳慧文
中秋夜，巧珍和婉柔這對姊妹回到鄉下老家。巧珍隻身一人，婉柔則帶了兩個不同父姓的孩子，帶著兩段不如意的曾經的婚姻。
與年邁的雙親在庭院烤肉，談天說地，觀賞盈盈皓月。巧珍只吃牛肉片沾清醬油，婉柔則是大啖各種肉類、海鮮和蔬菜，烤肉醬、番茄醬、芥末醬都樂於嘗試。
隔鄰的阿公阿婆散步經過，不免又要念叨幾句，要巧珍眼光別太高，找個好歸宿；要婉柔學會看人，別再被壞男人騙了。兩姊妹相視苦笑，父母嘴裡無奈地應對著：「沒辦法，我們家這兩個就是一個很挑、一個不挑啊！」不過他們慈藹地望向她們的眼神，卻是在說：「沒關係，妳們過得開心就好，不必太在意旁人的看法，爸媽支持妳們！」
……
巧珍是個很挑的女孩子。
從小就非常挑食。不吃蔥薑蒜，不吃酸苦辣。只吃原味的食物加點清醬油。如果醬油太甜或太鹹，她也不吃。所以從小她就不能吃學校的營養午餐，非得由爸媽為她特製便當。如果爸媽出差，她便自己煮食，甚至寧可餓肚子，也嚥不下外食。
所以她很瘦，臉色也白。小時候常被說營養不良。高中以後，才漸漸被視為天生衣架的纖瘦美女。
她只用某一品牌的天然手工皂洗頭洗臉洗澡洗手，如果一時斷貨，她寧可用清水洗滌。她受不了洗髮精、洗面乳、沐浴乳、洗手乳的黏膩，更受不了化學香精的味道。
「女人的衣櫥裡永遠少一件衣服 」，這句話對她卻不適用。能讓她看得上眼的衣服不多，所以衣櫥裡只有零零星星的幾件。她寧可三天兩頭換著穿那幾件，也不願多買幾件她不頂喜歡的衣服。她從不喜新厭舊，絕對寧缺勿濫。她慣用的文具和生活用品，也永遠是那一兩種簡單大方的款式。
沒有人知道巧珍生日時該送她什麼禮物，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後來大家也習慣了，反正送給巧珍的禮物十之八九會被轉送。
被認為難搞，她朋友不多，確切說只有唯一的一個。但那是真的會為了她的成功開心、為了她的困難擔心的好友；是巧珍只說一句，她便知道下一句的知己。她覺得這樣的知心好友只要一個就夠了。她看得出很多人看似交遊廣闊，卻沒有半個比得上她這一個。巧珍與好友並不天天黏在一起，平時她覺得獨處也很自在，她絕不為了避免孤單，浪費時間勉強結交不投契的朋友。
至於男朋友，是一個也沒有。每個追求她的男人，她都覺得一般般。她生平只愛過一個人，是個相貌普通、家境小康，但品行學養極為優秀的人，在巧珍心目中，其他男人在這棵青松旁邊，就跟雜草一樣。但那人只把她當同學和同事。那就算了，她寧願單身一輩子，不是因為對那人的痴情，而是不想勉強自己與某個感覺不對的人相處，甚至只是吃頓飯。
……
相反的，比巧珍小兩歲的妹妹婉柔，卻是個不挑剔的人。
從小，叔叔伯伯阿姨帶來的餅乾糖果，巧珍抿嘴不吃的，婉柔都開開心心地吃下肚。表姊堂姊嫌小了的衣服，巧珍蹙眉不穿的，婉柔都高高興興地穿上身。親友送她的玩具、文具，無論新品還是二手，婉柔都歡歡喜喜地接收。長輩們都喜歡婉柔，說她活潑可愛，健康開朗。又說巧珍太挑了，應該學學婉柔，多方嘗試不同的事物。
婉柔身型豐滿，臉頰圓潤，大家都說女孩子有點肉肉的才好看。直到上了高中，才覺得似乎胖了點，該稍微減肥一下。
從小到大，婉柔身邊都熱熱鬧鬧地跟著一群朋友，同性、異性都有。男孩子大多視她為好相處的哥兒們，偶爾也有想和她進一步交往的。婉柔不是花痴，但她覺得每個向她表示好感的男孩，都有優點和令她動心之處，無論是陽光男孩還是白面書生，性格小生還是憂鬱王子，她都不忍拒絕。因此追求婉柔的男生雖不像愛慕巧珍的那樣多，婉柔的感情生活卻比巧珍精彩得多，包括一堆爛桃花。她不但男友一個接一個，也曾經周旋在兩男間不知如何是好，更有被劈腿、甚至被騙錢的紀錄。
……
仰望黑幕中明亮如燈的圓月，巧珍雖則讚許妹妹勇於嘗試，生活多彩多姿；婉柔雖則佩服姊姊忠於自我，生活單純自適；但回顧平生，她倆都並不後悔，也沒有遺憾。也許，年屆不惑，她們將略作調整，巧珍也許試著品嚐點新鮮滋味，婉柔也許提醒自己多些考慮和選擇--但皆不必勉強，順其自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