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墨爾本✤心水創社笛兄微型小說:●壽星婆●葬禮

202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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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爾本心水微型小說

壽 星 婆  

           丹鳳幼承庭訓,知書識禮,婀娜姿容整日被蜂蝶追逐;可惜生不逢時,國共內戰民不聊生,隨父母南移至越北海防。

富貴家族因離亂而中落,丹鳳在雙親安排下,草草許配同鄉古寧,婚後相夫教子,過著平靜的生活。新鄉鄰里對這位美麗賢慧的醫師夫人,皆稱謂古太太,久而久之,除了娘家親戚,再無人知其閨名。

古太太閑來仍愛讀書,丈夫是郎中,典藏多為醫籍,偶翻「黃帝內經」,讀到「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心裏不勝羡慕;問夫君可是事實?寡言的郎中笑而不語,頷首以對。

1954年南北越分割,古寧大夫攜家眷南移,輾轉到了南越堤岸自由新村,成為難民。家業再度凋敝,從零開始;古太太為助家計,在村內小學謀職,每天帶著兩個子女一齊上學。

古太太生活又恢復了往昔般無波無浪,時光飛逝似箭,轉眼間兒女已長大,本以為可在新村終老了。世事難料,美軍撒出戰場,越共揮軍南下併吞了整個南越,印支三邦相繼於一九七五年四月淪陷。

越共統一國土後即時排華,華人爭相奔向怒海;古寧一家亦成為百萬難民群中成員;大難不死,終被瑞士人道收容而定居蘇黎世。

古寧醫人無數,沒想到卻不能自醫;到瑞士三年,胃癌而歿。未亡人古太太深受打擊,驟然獨處,常對著靈堂亡夫遺照,頌,寡居日子再無風浪。

兒子古音繼承父志,是到了瑞士後才進修,十年窗下終成為內科醫生。事母至孝的這位中年醫師,假日必回家省親,也順道為慈母量血壓,帶些養身維他命丸及防病藥物回去。

那天閒談,古音問母親:「媽媽,妳唸經求些什麼?」

      「求菩薩保佑我們一家人都平安,也求長命百歲啊。」

古音性情像其先父,同樣寡言,笑而不語。回到醫院,竟日翻找資料,那天和藥劑師談起,不意這位專家說藥庫早存著某類特效藥,可改變基因延長壽命及壓抑腫瘤。

在他請求後,這位風騷洋女暗中找出用「telomerase’及「p53」、「p16」這三類基因配成的藥劑給古音。()

古音大喜過望,擁吻洋女千恩萬謝。細讀說明書,帶去給母親,當成維他命丸服用。

丹鳳用藥後,並無任何感覺;依然每日唸經,晴天就在花園蒔花剪草。天冷也經常感冒,除此外身體並無大恙。

寒冬過後春天到,炎夏匆匆秋又至;美好的生活如夢,尤其對於丹鳳,寡居度日;盼望的是年節、假期,兒孫們回來共聚一堂,歡樂的笑聲才會揚起。

也不知過了多少個年頭,歲月無聲無息,滿頭白髮的兒子早已退休,前來深望的次數越來越少,還要孫女推著輪椅。她想不通這些身為醫師的人,為什麼不如她的硬朗?

然後,望穿秋水,再難見到古音出現了;孫女嫁到美國後,也難得回來。媳婦已經很久很久都不來了,問兒子都吱唔以對?

那年壽辰,來了不少陌生人,丹鳳老眼昏花,也不認得誰和誰?曾孫推著她在一個大蛋糕前,聽一大堆人唱生日歌,紅燭插到滿滿,蛋糕面寫著101歲的數字,古太太耳背,聽不清歌唱或人聲了。

熱鬧過後,一切又恢復往日冷清的時光了;再不久,曾孫將她送到養老院,這位人瑞是該院最高齡者,每年生辰,成了該院最熱鬧的慶生會。參加或來祝賀的人越來越多,古太太視線迷糊,連一個親人也見不到,心中忽然悲從中來,無緣無故的飲泣。歡愉的生日歌響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 ! 祝妳生辰快樂……

老太太一臉茫然,什麼表情也沒有了,連那張一生討人喜歡的笑臉,也僵硬如一個面具。

 養老院中彷彿傳來歲月四面八方的冷笑聲……

 澳洲新聞網五月十日國際簡訊稱,科學家研發了這三種基因telomerase」及「p53」、「p16」,人類壽命可延長到125歲。)

 

 二零二一年六月八日於墨爾本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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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在電話裏激動的說:「你死了我也不會流淚,洪家的葬禮後天舉殯,要不要回來參加你自己決定。」

 放下電話,我出差公幹遠在千里外也要被醋娘子罵一頓,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這段時間她是疑神疑鬼,三天兩日吵吵鬧鬧,要分居要離婚?我走前塗下了一首詩,還記得前幾句:

          怎麼能割斷半生的緣

          若就此揮手,如何忍受

          爬滿愁苦的容顏

          緣生不滅怎能割捨……

老洪的葬禮非去不可,只好提前回家。飛機衝進氣流,顛簸搖擺,嘔吐呼叫亂成一團。我祈禱,想起張牧師送我聖經時臉上那抹愛,彷彿他在我身邊,心底的驚慌竟消失了。

到達機場,玲子竟沒來接我?打的回去,家中冷冷清清,子女不在她也無踪影。飯桌上留了字,瞄一眼:「彼德、瑪麗亞,立即到殯儀館。媽媽!」

奇怪!為啥叫子女去殯儀館呢?拿起電話找了幾個地方都無人接聽,還是先去殯儀館致祭老洪,玲子大概已在那兒了。

有八、九個花圈擺放在靈堂前,玲子果然在,穿了一身的黑色衣服,又不是未亡人。我趨前,她竟視若無睹,我的子女也都來了。

前後左右那些人幾乎都認識,作協的文友們全在場,老洪何時和作協掛上勾我倒不清楚。他們靜靜的排排坐,沒人理睬我;最令我意外的是葬禮居然用基督教儀式,老洪明明是拜佛的,這是怎麼搞的呢?

牧師站在講檯前滔滔不絕,幾次三番提及我的名字,我越來越驚奇,視線觸及花圈白布條的文字,居絕頂的寫著:「詩人江河蒙主恩召」,我忍無可忍的衝到玲子跟前,生氣的要追問她在搞什麼鬼花樣?她竟如木雞般的呆呆望著牧師,連半分眼色也吝嗇拋給我。唉!女人心海底針,要離婚也得好好談。!幹嘛要弄這個圈套,我搖她撞她叫喊她,她就來個不予理會。牧師佈道完了,上去唱歌的是女高音林女士,我悄悄回到了座位。

歌唱家未開腔眼淚卻滾滾而下,認識她後、這張美麗的五官向來展現的是令人快樂的笑容。第一次看到她哭,我的心一酸竟想掉淚,她終於忍住了傷情,引吭唱了兩首聖詩。最後那首的結尾幾句愁雲慘霧,這位朋友夠意思。我的子女們也在她的歌聲裡哭哭啼啼,玲子居然昏過去了,眾人忙亂了一陣子她才甦醒。

瞻仰遺容的隊伍鴉雀無聲,我扶著玲子,其實很多餘,她兩邊被子女拉著摟著移動。我來到棺前看到「自己」的死相,那麼安祥的閉起雙眼,死亡和安睡根本分不清。

我不知道這些觀看我遺容的親朋戚友心中在想什麼?或者純然是社交上的規矩,匆匆一瞥,有人的手機恰恰響起,只見他移動快速的腳步逃離靈堂。

 孫女琦珠開始學會叫爺爺。她的小手指著我親切的爺爺、爺爺叫個不停,真想再把她抱起來親個夠。

我無聊的行到林女士跟前,向她致謝,很想念她唱的宋詞,早知先前請她改唱「江城子」,反正靈魂如能升天,聖詩和宋詞都沒分別,可惜她聽不見我的聲音。

那張遺照似笑非笑,送殯的人不多,我陪著玲子告訴她等子女成才,切記把我全部藏書平分,讓兒女留著紀念,沒想到最放不下的竟然是典藏在書櫃中的幾千本各類著作。

我老想不通一個問題,本是參加老洪葬禮的卻變成為自己送殯?此外也不明白:我並非教友為何卻以基督教儀式舉辦葬禮?想來是玲子的安排,生前笑言身後事,她都一一照辦。

            雨飄下來了,黃土堆上的木牌寫照:投向主懷的超現實詩人江河先生之墓。」

            人全走了,歌唱家林女士的感人妙音、混雜著女兒飲泣的悲聲在風雨中傳來。我孤獨的撫著那塊木牌,記不起飛機爆炸前我恰恰在發夢……

 

             二零二一年六月初冬(詩人節前夕)於墨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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