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樓房/古冬
香港的樓房/ 古冬
香港,一彈丸之地,居住著七百多萬人,住屋問題有多嚴重,可想而知。
正常的人口增長,每個城市都有,問題不大。但像潮水般一擁而入的,如處理失當便成災難了。香港就遇上三次,影響深遠。
第一次是二次大戰後,特別由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五三年間,突然從大陸湧進大量軍人、商人和藝人,投靠無門的,就在石峽尾、調景嶺等地搭建木屋棲身,從而形成了香港的貧民窟。
一九五三年歲晚,一場空前大火燒毀了石峽尾大片木屋,令五萬八千多人流離失所。政府為了安置災民,於原地興建了首批兩層高的貧民大廈,並著手開發徒置區,逐漸讓所有木屋區居民得以安居,於是有了許多「徒置大廈」。
第二次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葉,廣東和福建的僑眷,以及早前因印尼排華而返國的僑胞,紛紛移居香港。這些人多有外匯收入,安居心切,大大促進了香港建築業的發展。但是遠水不救近火,也不是人人買得起樓,住屋始終是個大問題。
然後是六十年代初的偷渡潮,成千上萬大陸人從四方淹至,再次給香港的住屋帶來巨大的壓力。
從此「咚咚」的打樁聲嚮起,一幢幢三、四層高的舊樓陸續被拆卸,一座座六、七層高的新式唐樓、公寓式大廈相繼落成。
這些新樓的單位面積大多五、六百呎,格局與舊樓一樣,都是一片片的相連著,只有前後兩端有窗。業主為了節省成本,與保持空氣流通,內部裝修多採用木料,房與房之間僅一板之隔,墊起腳幾可窺見隔壁的春光,故有「火柴盒」與「板間房」之謂。可是仍然供不應求。
一些人口不多的業主,見有利可圖,遂將中間房與尾房,或者還有個床位,公開招租;當然整層出租的也有,於是就有分租與包租現象,以及「包租婆」的壞名。
但不論分租或包租,都有個大毛病,就是一個「火柴盒」可以住上數戶不相關的人,共同用一個浴室和廚房。慶幸這個時期的香港,人心安定,社會和諧,大家都努力工作,少有暴戾的事情發生。這大概可以叫作唐樓時代。
與此同時,政府開始推出廉價大廈,對象主要是一般打工階層。因為租廉,民眾漸漸積聚了財富,也推動了經濟的發展。
可是住的問題並未因此而有所紓緩,反而愈加嚴重。因為人口愈來愈多,而可用之地則愈來愈少,雖然不斷填海移山,也無濟於事。於是樓房愈蓋愈高,房價愈賣愈貴,而可住面積卻愈來愈小,終於就有「白鴿籠」的污名。
但這還不是真正的白鴿籠。有人把房子間隔成許多個兩格床位,逐一裝上鐵網,使每一格都成為一個獨立單位,無論住客在「家」與否,皆可把網門關上。這麼一來,住在裡面的人就真像關在籠子裡的鳥,名副其實是「籠民」了。
香港至今仍有「籠民」,因為窮或單身,沒有資格申請徙置大廈或廉價大廈。
後來有人嫌「白鴿籠」無私隱,就捨鐵網而改用木板,把床位遮蓋起來,再稍加粉飾,升級為「房」,不過名稱更糟,叫「棺材房」。
到了一九七八年, 政府為了攏絡人心,讓部份有心置業又買不起私樓的「夾心」階層一圓業主夢,一種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新型樓宇「居者有其屋」簡稱「居屋」鳴鑼上市。
不要小看這種居屋,它比不少私樓更加寬敞舒適,可惜像申請廉價大廈一樣,受諸多條件限制,而且要抽籤,要長期輪候,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住得進去。
不錯,地產業也曾有過不景氣的日子。尤其是零八年的金融風暴,給它重重的敲了一錘,令大多數房屋變成負資產,令吃慣魚翅撈飯的暴發戶不得不重新勒緊褲頭。
幸虧,僅數年而已,復甦後的樓價非但不跌,反而變本加厲。沒有地皮,就把十餘層高的大廈拆掉,改建成八、九十層高的摩天大樓;人們買不起大屋,就建「納米樓」,把原來每層五、六百呎的面積縮小成二、三百呎,而售價卻比「大屋」更高。結果,住在家裡有如坐在飛機上,狹小,搖晃,心懸在半空。
但即使多了這麼多空中樓閣,還是解決不了住的問題,一些頭腦靈活的業主便效法六十年代的板間房,將房子切割成許多個一百來呎的小房間,每間都裝上洗盆和坐廁,再在坐廁上面加塊木板,權充廚房和餐桌,還給它起了個十分貼切的名字___劏房,主要租給單身人土。
這個設計原是不錯,可惜太狹窄,而且安全堪憂,諸如走火與承受力等等。政府也說問題嚴重,但就是不處理。
說政府無能吧?卻有天文數字的庫存,因為土地是它的!說商人貪婪吧?卻賺得合法合規,政府管不上!圓不了業主夢和挨貴租的升斗小民,唯有望樓興嘆了。(原刊於世界日報上下古今2017/2/24__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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