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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家路新詩集《深呼吸》全球虛擬研討會】之五:詩人及其泳渡現實大海的「深呼吸」
Photo by Benjamin Voros on Unsplash
美國新澤西州新澤學院英文系和世界語言與文化系學者詩人米家路教授的中英文雙語詩集《深呼吸》近期由臺灣秀威版社出版問世(428頁)。詩集收錄了詩人跨度三十七年的詩歌創作(1981~2018)。在詩集出版問世之際,六位學者及詩人被邀請通過網路對米家路的詩集進行了較全面而富有卓見的評論。
發言者:
顏艾琳:著名詩人,跨界策展人
翟月琴:中國現代詩歌研究學者,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副教授
盧筱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中文系博士候選人
馮 溢:美國詩歌研究學者,中國東北師範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
王文仁:國立虎尾科技大學通識中心專任教授
紅四方 • 李桂田:紐約前衛藝術家、詩人、書法家、茶道家
*** *** ***
王文仁
(國立虎尾科技大學通識中心專任教授)
近日諸事繁忙,半夜在床榻上輾轉失眠,突而想起允諾為米家路教授的大作《深呼吸》發表一點個人小小的意見,於是又趕緊翻身而起,坐到書桌前來翻讀詩集。《深呼吸》是學者詩人米家路跨越了37年的詩歌創作(如此漫長時間的詩歌書寫,可以說早是一種不易的堅持與修行)。米教授的學術專長既在中西現代詩歌,也以比較文學的視野出版過兩冊中西詩學比較的論述,可說是學理與實踐兼具的詩人。
這本厚達四百多頁的詩集,以中英對照的方式收羅了115首詩作,概分為「天涯離騷1996-2018」、「望氣歌樂山1985-1995」、「青春流光1981-1984」三輯,可以看得出來是以生命旅程中兩個關鍵的時間點(1985年大學畢業、1996年負笈加州大學大衛斯分校留學),作為切分與編輯的依據。諸多論者在談論這本詩集時,早已指出其對離散與飄旅的書寫,純粹的抒情性與中西文學理境的融合。當然,這本詩集中還有不少值得探究之處,像是在集中不斷重複出現的詩人的影子──亦即詩人在詩作中自覺或不自覺流露對自我的刻劃與形塑。這個問題可以寫上很長一篇論文來討論,我這邊就僅先舉幾首作品約略的談一下。
我們知道,詩人在詩中寫「我」,涉及自我形象的描繪與建構,這類作品經常像是「自畫像」:詩人一方面以各種方式描繪、印證自己的詩人形象;另一方面也向讀者開展,或等待讀者進入參與詩人形象的建構。作為一種生命原初的印記,「米」既是一個姓,也是詩人最赤裸裸自我的表述。在〈量詞操練──四行大白話〉的第12小節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四個句子:
小時候我在一棵大槐樹上
刻下一個「米」字
多年以後槐樹不見了
可「米」字卻長了出來
「米」字被刻在小時候的槐樹上,而槐樹隨著物轉星移消失了。時空的轉換造成我們與童年的分別,造成那個稚嫩的「我」只能活在過去,甚至消失在此刻的生活中;可另一個「我」,一個真正理解自我詩人之路與荊棘之道的「我」,卻也同時在歲月無情的流過中長了出來。這種生長,誠然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詩人的旅程無非是努力接近那至高境界的心靈修煉;憂的是,在流與旅的異地中,總是「腦子裡在想寫一首中文詩/來表達他的孤獨與傷感」(〈夜行紐約〉)。當然,詩人並不總是沾染西方的惆悵,他也相當樂於與中國古代詩人諸如柳宗元對話,尤其是柳氏那首著名的〈江雪〉:
在一個酷熱的夏日
我讀完這一首古詩
心理頓覺涼爽至極
當空的豔陽也化作雪
可是我很想知道
老柳何時寫下這首詩
是在炎熱的酷夏還是
在冰雪覆蓋的寒冬?
我也很想知道
老翁在小船上垂釣時
是否曾料到一位姓柳的詩人
將他寫進一首詩裡並名垂千古?
以詩來記錄讀詩後的心得與評論,這種類型的「論詩詩」(On-poetry Poems)特別具有文學的內涵和固定指向,像是把球拋向「對接」的一方,或是尋求對話的空間。這樣的詩作在米兄的詩集中相當少見,因此我們或許可以以柳宗元寫作這首詩的心境,來推斷詩人晚近詩創作的心境(這首詩完成於2010年)。獨釣寒江雪是孤獨的,可老翁卻該慶幸有一位詩人將其寫入詩中,因而得以名垂千古。甚而在跨越數百年的時空後,「我」讀到柳宗元的這首詩,還能讓「當空的驕陽也化作飛雪」。這無疑道出了詩人詩創作的追求,既是在記錄生命、記錄生活中的觀察體會,也是在往更高的心靈理境邁進。
這樣的一種表露,也深刻顯現在〈詩人〉與〈詩人除草機壞了〉這兩首搬出「詩人」名諱的詩作。在前詩中,「詩人/策馬/千里迢迢/與大道竟跑/呼吸」,無非是因為「那是謬斯的呼召」。至於「詩人/練箭/日復一日/弓上鋥亮的弦」,更是為了「持守著無畏的雙眼/一輪天堂裡的明月」。在後詩中,詩人卻也感嘆,儘管有了一棟漂亮的房子、一座挺大的花園,「可詩的除草機卻壞了。」只因詩人「醉心於革命與酒瓶」,以致於「詩草雜橫」,詩的庭園也荒廢了,這樣未免也太過可惜!
當然,米兄之於詩是相當鍾情的,以致於在呼吸之間都要讓詩充滿著空氣。如果把詩當成是泳渡現實大海時,必須且必要換氣的「深吸呼」,那麼詩不僅僅是生命的救贖,也是成就自我的必要之物。我相當喜愛〈米蘭詩篇〉中的這最後一段,我想這也是詩人之所以成為詩人,米兄之所以成為米兄的修煉之路吧:
米蘭並非花,天堂鳥也並非一隻鳥
這含混的命名我亢奮又攪擾,米蘭城裡
應該有米蘭花吧?天堂鳥中也有鳥吧?
如果皆無,以我這詩篇化作花,也化作鳥,
米蘭啊!請傾聽,一個在思念另一座城市的人,
我可否獻上這詩篇,懸在桅杆上引導死海上的迷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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