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鑰匙,打開我的房間門,回到房間裡,接著把門給鎖上。
我拿了一把美工刀,在箱子旁邊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箱子上黏貼著的膠帶給割開,好讓箱子能夠被打開。
我打開箱子來,眼前冒出的東西,是一瓶一瓶的水──難怪會這麼重,我咕噥著──我將這些瓶裝水,一個個從箱子裡給拿出來,在地上擺好,我沒有去數它們有幾瓶,學校裡的很多同學都會這樣說:「妳應該很喜歡數數吧?」然而他們都猜錯了,我並沒有很喜歡數數,我覺得數數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拿著這些水瓶時,我感覺到我的眉頭皺在一塊兒,心裡面有一種叫做不開心,或是可以稱作不喜歡的感覺。但我沒有去理會那些感覺,因為我要找某個東西──把其中一個水瓶拿出來的時候,我找到了!
在水瓶底下,冒出一個小小的透明盒子,還不用把盒子打開就能看見,盒子裡頭裝著兩樣東西。我將盒子拿起來,轉換各種角度地看,確認這次裡頭有沒有放別的東西,然而,就如同先前的每一次,盒子裡裝的就是一個控制器,還有一張小卡片。
我把盒子打開,先拿出體積較大的控制器。控制器的大小比滑鼠再小一些,是一個長方體,長方體的正中間有一個圓形按鈕。我動作很慢、很慢地拎著長方體的兩側,就是怕自己笨拙的動作,會不小心按到中間那顆按鈕。
這控制器,無論是哪一面,都沒有任何東西,沒有像冷氣遙控器一樣的電池蓋,也沒有數字文字之類的說明,但我並沒有很訝異,因為這不是我拿到的第一個控制器。
先將控制器輕柔地放到地上去,我才把透明盒子裡的小卡片給取出來,這次的小卡片上的內容是:
使用效果:每兩分鐘,身體的任一骨頭消失,具傳染力。使用方法:對著任一人類,按下按鈕。
我拿起書桌上的螢光筆,將兩分鐘、骨頭,還有傳染這幾個字,塗上顏色,表示這是重點,表示我看過了。卡片的背面,有一小段文字,那個內容是:
「班上同學用空瓶子,在鄉間小路的小水流中裝水,澆淋到盧年的背包上。」
就是這樣沒錯!這一次的描述也相當正確,我同樣用螢光筆把線給畫記上去。
就在剛剛放學的時候,我的同班同學,陳駿,跑到我旁邊來。
「嘿!盧!」他說。他常常用一個字叫我,我也聽習慣了。
我看向他,他用好開朗的笑容看著我。
「哈囉。」我按照規則打聲招呼,這是劉君老師教我的,她說人跟人之間的互動,是有一些遊戲規則,所以,別人跟我打招呼的時候,我也要回應才行。
「我剛剛走在妳後面,一直想說要怎麼跟妳說比較好,」他停頓了一下,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接著說,「妳的背包沾到午餐的醬汁了。」
我倒吸了一口氣,立刻看向我的背包,畢竟我的背包就揹在我的胸前,只要低下頭就能看見它,可我不記得有什麼醬汁在上面。
「在那裡,下面一些的地方,」陳駿耐心指給我看,可是我怎麼看也沒看見,我把背包拿了下來,轉來轉去地看。
「在這啊!」他指著背包的下緣處,我仔細看著,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
「來。」他一把拿過我的背包。
「可是──」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常常這樣,每次他主動跟我講話的時候,我都不曉得該跟他說些什麼作為適當的回應,我覺得這對我來說好困難。
「盧,妳希望妳的背包是乾淨的,對吧?」他把我的背包輕輕拎著,動作好像學校的學務主任一樣地問我問題。
「唔,嗯!」我點點頭。
「那我們把沾到醬汁的地方,清理乾淨,好嗎?我會幫忙的。」他講話的速度好快,發音也好清楚,我還來不及回應,他又接著說,「背包乾乾淨淨的,比較開心,對不對?」
「唔,對。」我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我的背包,我想把它揹回來,可我也覺得,背包沾到醬汁的感覺讓我很不喜歡。
「很好,妳很棒,妳知道嗎?」他從不曉得哪裡,拿出一個空的塑膠瓶,他緩緩走向鄉間這條路旁的小河溝,「願意跟同學一起合作,就是最棒的事情!」
忽然被誇讚,讓我不自覺微笑起來。
他在路旁蹲了下來,輕輕彎下腰伸手將水流引進塑膠瓶中,很快就裝滿了一整瓶水。
「像這種醬汁,碰到這個材質的背包,其實只要用一點點的清水,很快,污漬就會不留痕跡──」他二話不說,將塑膠瓶對著我的背包倒去。
他笑著看我,一下就快把整瓶水都給倒完了!
「啊、啊──!」我衝到他旁邊,想搶過我的背包,但陳駿靈活地後退一步,我差點沒跌進河溝裡。
「小心一點!妳真的是,」他說,「要是跌進去就危險了!」
「唔,唔,背包,背包──」我指著我的背包,我希望他還給我。
「別擔心,妳看,」他接著把剩餘的水都倒在背包上,我的背包就這樣全部浸溼了,水從底部流下。「現在是不是乾淨很多?」
他把背包舉到我面前,我想伸手拿回來,但又停頓了一下,我覺得背包現在全都是水,我很不喜歡。
「是你最喜歡的背包,對不對?它現在沒有醬汁了,妳放心。」他笑著將背包拎過來,放在我的手上。
我接過,滿滿的水滴全都沾在我的身上,我可以感覺到我的眉頭全都皺在一塊。
「抱歉,盧,」他愧疚地說,「一定是中午打飯的同學,他們太不小心了才會把醬汁噴到妳的包包,我下次會幫妳一起注意的。」
「沒關係。」我回應道,點點頭,接著把包包揹在胸前,一股難受的感覺瞬間蔓延全身,我的制服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溼掉的。
「那就先這樣囉!明天見!」他笑著揮動他的手,接著就一邊小跑步離開了,他還不忘遠遠地說:「真開心能幫上妳的忙!」
「唔,嗯,嗯──」我聽得見自己只發得出這些聲音來。
這是一小時前才發生的事情。但是有人──應該是人吧,我也不太確定──有人看見我剛剛發生的事情,然後在幾分鐘內準備了一整個紙箱的驚喜,放在公寓樓下,準備要給我。
每一次發生一些事情之後,都會有一箱紙箱在一樓等著我。
而且,我注意到,這些紙箱每一次都跟陳駿有關,因為卡片背面描述的,永遠都是我跟陳駿當天發生的事情,毫無例外。紙箱的內容雖然每次都不太一樣,但都是跟我們那天發生的事情有關係。紙箱這次裝了一堆的水瓶,陳駿剛才也堅持要裝水來幫我清洗背包,這個關聯性,我有發現,我覺得自己真厲害!
陳駿到底算不算我的好朋友呢?以前劉君老師有問過我,我在學校裡頭有沒有朋友,我那時候腦袋想著的人,便是陳駿,而我那時候的回答是,「有啊,我有朋友。」
但是有時候,我會有點懷疑。
因為陳駿常常不小心做出一些讓我很不開心的事情,讓我覺得很生氣,有時候,我是真的非常、非常生氣!
如果我太不舒服,就會感到自己很生氣,而我又不喜歡很生氣的感覺,那感受糟透了。尤其,我每次大生氣之後,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像是別人臉上的眉頭,會全部皺成一團,我不喜歡別人的臉變成那個樣子,他們通常皺眉頭之後,就會開始對我生氣,或是把我大罵一頓。
但是陳駿又會對我道歉,讓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劉君老師常常說,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保持禮貌,有吵架就要和好,做錯事情就要道歉,只要和好了,就都沒有關係。既然這樣,那我們應該算是朋友吧!我也不知道。
他很喜歡對我開玩笑,或是跑來對我胡鬧,那應該是他在跟我玩。
也是因為這樣,我一開始認為,這些紙箱一定就是他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