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忘
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世文所碩士,同時是詩人、作家、翻譯,現居加拿大,魁北克作家協會、加中筆會、渥太華四季詩社成員。
〈內文〉
作為大陸出生成長的七〇後,我還是讀過不少臺灣小說的,瓊瑤、三毛自然不必說了,印象比較深刻的還有鍾曉陽的《停車暫借問》,曹麗娟的《童女之舞》,蕭麗紅的《千江有水千江月》……當時年齡尚幼,眼界仍淺,真有「驚為天人」之感。
我甚至做夢去過臺灣,那時候電視裡正在熱播《幾度夕陽紅》,於是我夢見去了臺灣,都是竹子做的平房,人人穿著木屐,三十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去過一次臺灣。
不過,在加拿大的夢歡雅樂(Montreal),我認識了第一個臺灣朋友綺莉思,因為我們都是魁北克作家協會的成員。綺莉思看到我寫的文章,比較喜歡,就在疫情警報尚未解除的時候,伸出友誼的桃枝破冰,我呢,也是一個喜歡熱鬧勝過害怕瘟疫的傢伙,於是我們就從網路神交改為線下見面──並沒有見光死,Just kidding!除了作家的身分,我們也兼兩個孩子的媽,話要這麼說:我們除了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也身兼作家一職。
莉思從臺灣那頭收到剛出版的《玫瑰心結》,第一時間給了我,我也幾乎是在每天緊鑼密鼓學法語的間隙,見縫插針,第一時間讀完了這本小說。
一邊看一邊忍俊不禁,這本書有一點點奧斯汀的輕俏風格,婚戀、家庭生活自然是女性的大事,雖然是「茶杯裡的風波」,但女作家寫起來,別有一種「檻內人」深得三味的優游從容;又有一點《圍城》的尖刻老辣,放大鏡下看見的人性,具有哈哈鏡的效果;而每一章回的起起落落,跌宕佈局,似乎又受了紅樓夢、金瓶梅這種世情小說的影響,不外是日常瑣事,然而冷暖人心,讀者亦能明心見性。
《玫瑰心結》的主人公婉清是臺大畢業的高材生,遠隔重洋嫁到了加拿大Montreal一個臺灣裔家庭,丈夫是移民二代,公公婆婆是沒有學歷的成功商人,他們還有另外四個子女。作為最小,而且是和公婆同住的外來兒媳婦,婉清沒有工作,她的生活就是操持家務、照顧年事已高的公婆,還有生養孩子。
生活給了「傻白甜」的婉清連續的重擊,婆媳大戰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即使進入白熱化的灰飛煙滅狀態,做丈夫/ 兒子的那個常常懵懂不覺,「剛才發生了什麼?正在發生什麼?老婆/老媽怎麼啦?」男人經常在事後感到莫名其妙,發出這樣的人生三連問。
莉思本人也是臺大社會系的高材生,所以這部小說帶著幾分歷史感,我們可以讀到臺灣人/中國人的血淚史:戰亂、飢荒、兵災,然而最後還是不屈不撓的生命力戰勝了一切,婉清的公婆白手起家,開枝散葉,建立了一個富庶的大家庭。
而東亞社會的一些內在痼疾,小說也有入木三分的描繪。公婆沒有文化,卻十分重視子女的教育,但是,這種動機並非出自對知識和智慧的渴求,而是將其視作成為「人上人」的捷徑。雖然父母願意為了兒女犧牲一切個人的福祉,超負荷勞作,但是具有極強的控制欲,恨不得代替子女做所有的決定,不管是就業還是婚姻,這種極度的專制往往耗盡了子女的所有感激之情,恨不得以「割肉還骨」的方式對待父母。
小說裡的大部分人物,幾乎都受到「恥感文化」的深重影響,「在他人面前樹立良好的形象,讓他人羨慕自己」是小說裡的臺灣人(大陸也一樣?)心照不宣的「普世價值」,於是衍生了各種口是心非、逢場作戲、勾心鬥角的行為。
「玫瑰心結」的意思就是婚姻所產生的令人頭疼的婆媳關係,婉清的困境幾乎是無解的。小說的結尾留下了一絲玫瑰色的希望,然而我覺得很牽強,因為我不認為女性的救贖需要倚靠所謂的「愛情」。
莉思和我說過,臺灣沒有經歷過「文革」,所以保留了很多傳統文化的東西,再加上日本殖民的影響,臺灣女性受到的無形禁錮比大陸女性要多不少。我這是第一次聽到從這個角度去看待「文革」。
就我讀過的臺灣女作家來看,她們的文筆更加細膩婉約,更有「女性的味道」,而中國大陸的女作家,相對來說,有一種橫衝直撞的原生態。大陸和臺灣,中國文化分了一個叉,呈現了截然不同的面貌
2021.5.9
坐忘寫於夢歡雅樂(Montr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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