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之靈顯，作之誕生——《慧能的柴刀》作者後記

●舟動與作品《慧能的柴刀》合照

文／舟動 

以身為一個立場距離「反意圖主義」（anti-intentionalism，作者應隱身於作品之後，將作品交由讀者解讀）較近的作者，我實在沒資格寫這篇後記，因為我向來主張，讀者應當擁有自由、自信，以及可逐漸培養能力去自我詮釋任何文本，只要能認識作者身處的時代背景，即可進入文本中感受、欣賞或進一步分析文本。然而，應責編齊安強力要求，我不得不催生出這篇後記（苦笑，並請責編息怒），或許可以羞愧地略談我個人意欲描繪出這名靈術師偵探的背景、動機；當然，讀者應以自身的解讀為主，可以不用理會作者的創作意圖。

小時候由於母親的帶領下，我逐漸接觸西洋電影和影集，那時電視上曾有一部講述古董店的影集《十三號星期五》（Friday the 13th: The Series），故事多半和靈異怪誕的事件有關，我看了一陣子隨即退燒。後來自中學起，能讓我願意準時守在電視機前的節目就是《X檔案》（The X-Files），兩位主角 Mulder 與 Scully 的對立，令我開始認知到，一種現象可有超自然的大量文獻記載予以對照，也可試圖以科學角度去說明解釋，開啟了我對於「謎團」的思索。接續影響我的，是出崎統的OVA版本《怪醫黑傑克》，從一九九三年至二〇一一年，共十二集（加上一集電影版），每集同樣擁有不可解的醫學謎團，另附帶對於人性的思考，或談醫療倫理，或添入神話的隱喻。

真正接觸到典型的推理文本，是電視上播送的動畫《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及田村正和主演的《古畑任三郎》，往後大學時代又觸及如《Trick圈套》、《我們的教科書》（編劇坂元裕二）、《人性的證明》（原著森村誠一）等更多型態的日本推理劇。開始認識大量的各流派推理小說，時間點約莫六年前，或許因為日系推理小說和台灣同屬東亞文化圈，可讓人提前思考未來的近似社會型態及即將面臨的問題，閱讀上我較能產生認同感，於是我又花上不少時間閱讀、研究日推。最讓我印象深刻的，莫過於京極夏彥的「京極堂」系列作品，當時我頓然驚異不已，原來推理小說不僅可以描寫人的故事，也可以富含大量的知識，以極具哲學性的觀點，從文化層面去分析、解構、並推理各種現象的產生。後來，直至累積許多閱讀經驗後，我才萌生念頭，意欲創作具台灣在地背景的推理小說。

在我的認知中，推理文學不外乎「謎團→推理→解謎」的基本架構，然後採用各種形式加以包裝，逐漸演化成現今各自不同的樣貌或體系。然而，儘管有例如三津田信三《如無頭作祟之物》的反理性推理，或像麻耶雄嵩《獨眼少女》以本格推理去批判本格的異色之作——推理文學的內在本質必然是一種以理性、科學方法去解決謎團的文學形式，而根源自是從西方引至東方。東方世界本來就不存在，或說落後一大截，或許比較能為大眾接受的，是以描寫人心為主的（較廣義的）人性謎團，例如偏向社會派類型的作品。綜歸來說，推理的內容勢必用到西方的架構去解決謎團，不模仿歐美和日本（亞洲最先科學化的國家）是不大可能的。

於是，我在創作過程中不斷思考，偵探的腦袋不只得裝容西方的科學觀念，應當還包含偵探面對我們這塊土地的思考、想法，必須擁有在地性；加上我個人向來對「信仰」這個話題很有興趣。所以，我眼中的宋劍軒，這名「靈術師偵探」的腦中不僅有西方的科學觀（儘管他口中的觀點是，西方科學並非萬能），還包括台灣的宗教信仰、民間習俗、中醫學等領域的概念。我希望，能藉由他去表現出台灣土地上極具特色（或說詭異）的「混融的文化」。試想想——宋劍軒的家中掛著禪畫，他本人騎著重型摩托車出現在日式庭園、穿著日式馬乘褂、嘴上說著擬似收驚的話語，又像是道醫、又了解當代的科學知識——讀起來，其實很不自然。我在作品中用「簡直就是一幅全然不搭調的超現實畫作」去描述，意欲突顯出台灣這塊土地的文化現象，暗示台灣社會歷經各政權統治，教育上接受西方科學，同時民眾又相信許多民間信仰等等的文化歷程。

靈術師是系列作（例如短篇〈進化的引信〉被收錄於台灣推理作家協會第十四屆徵文決選入圍作品集內），許多人物尚未登場，後續故事仍等待作者我動筆寫出來，而未來的形式不限於變格派的表現方式，將來也可能有社會派類型的故事誕生。喜愛這個系列的讀者們，請務必繼續支持作者；若讀者的經濟能力有餘，可以「收藏」取代「借閱」。我相信，無論作者是誰，能擁有以行動支持的許多讀者，才能激勵作者寫出更多的好作品，以使台灣的推理作品力求進步，於東亞、並朝國際發光發熱。

這本作品能完成，要感謝的人很多。首先是我的母親，她從小到大給予我充分的自由和自主，讓我能夠去完成許多我想做的事情；「路‧自學館」的創辦人張麗敏老師，這幾年來在精神上及經濟上也給我持續打氣，以英語文學習顧問的身份與她合作，是我的榮幸。而小說創作上的協助，我一定得感謝資深小說家暨影劇導演張耀升，他曾引領我走過創作上的瓶頸，熱心解答我在創作上的種種疑惑。能走入台灣推理小說的領域，我得感謝前輩推理作家不藍燈，他曾鼓勵我持續創作並投稿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瑞昇出版社總編輯郭湘齡，給我許多機會發表我對於推理作品的心得與評介，進而讓我對創作這件事有更多的領悟；我的責編喬齊安，很早以前即有意為我出版這本作品，並在成書的過程中耗盡心力，期許我能以新人之姿大獲讀者青睞，在此也特別感謝他。另，感謝台南市中醫師公會理事暨吉泰中醫診所院長許峰雄，長年以來細心、耐心對每位患者說明病情，和他的問答之中也給了我不少創作上的靈感。此外，曾閱讀過初稿並寫了滿滿兩頁忠實建議的前輩推理作家天地無限，和多次與我在網路上私聊推理的同好徐承義，以及其他曾讀過我的創作初稿，並給我鼓勵、建議的每位朋友，以及撰文推薦本書的朋友們，還有秀威出版的排版部、編輯部等同仁，我都由衷表示感謝。

但願，不久的將來，靈術師能再和大家見面。

本文節錄自《慧能的柴刀》，原作者舟動
編輯／整理：喬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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