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無為師長
六月的中州城天氣炎熱,即使清晨時分,太陽火辣辣地照著大地都要冒煙。
少年徐明走在林間小道上,他穿著短衣短褲,陽光穿過林間碎葉照在他的身上,徐明渾身冒汗,林間潮濕的空氣如蒸籠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裡是中州城郊外,碧水藍天,風景宜人,可惜因為窮忙,為了糊口吃飯,很多人都沒有時間來觀賞風景,那些達官貴人們要等到秋後紅葉漫天時才來遊玩,所以,這裡平日裡很少有人光顧,便宜了那些閒雲野鶴的人在此逍遙。
這其中就包括徐明的師父,一位隱居在此的世外高人,至少他自己經常說,到底是不是高人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這位高人從來就沒有教過他什麼武技,而徐明卻執著的跟了他三年。
三年來,他隔十天半月來一次,每次都是帶些吃的東西,還有師父最喜歡喝的酒,好在他家開了個飯莊,要不然,養這麼一個活寶可不是清苦百姓家能負擔起的。
「徒弟啊,你可來了,再不來為師可要餓死了。」一間茅草屋裡跑出個長髮老者,渾身髒兮兮,頭髮油膩不堪,有些地方打著綹,掛著草屑,他赤著腳,踏著碎石跑出來,臉上滿是孩子一樣的天真。
「這是十天的口糧,您省著一點吃。」徐明將包囊遞過去給他。
老者急於打開包裹,匆忙中以至於費了很多精力也沒有找到打開的方法,徐明歎了口氣,將那明明是活結卻被師父弄成死結的地方打開,老者伸出髒兮兮的手拿出一個饅頭,驚喜的發現還有一個豬肘子,樂的像個孩子一樣叫了起來,迫不及待的拿起肘子啃了一大口。
「還有酒。」徐明擦了擦額頭的汗,將腰間的酒壺摘下來遞給他。
「哈哈,知我者徒弟也。」老者笑道,將酒壺接過,美美地品了一口,卻不多喝,小心翼翼將酒蓋上。
「為什麼不喝了?」徐明奇怪的問道,要知道在以往師父會一口氣把它喝乾。
「我想起一件事來。」老者擦了擦嘴道。
「什麼事?」徐明更加奇怪了,根據他的經驗,師父很少會想起什麼事來,每天都傻呵呵的樂在當下。
「為師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老者表情有點惆悵和不捨:「我要把這壺酒帶上,留在路上慢慢喝。」
「您要去哪裡?」少年的心動了一下,他久居中州,早有出去見見世面的願望,可是沒有人帶他出去走走。他那每天忙於生意的父親就知道賺錢,他母親早已去世,他從沒有見過母親的面。再以後,父親討了二房,對他自然照顧不上,認為給錢就可以滿足一切,也正是有了這位老者的出現,徐明的生活才有了些快樂,至少在他鬱悶時,和老頭說說話也是蠻高興的,他從來就沒有指望老者能教他什麼武功。
「為師這幾年過的渾渾噩噩,也沒有教你什麼武功。」老者有些愧疚地看著他。
徐明擺擺手,「至少我們相處的挺好。」不過,說實在的,徐明心裡也挺失落,一來是師父要走了,他又要一個人孤單了;二來,拜師三年,確實什麼也沒有學到……
「是不是我不適合練武?」他聽說過很多人不適合練武,也許自己就是天生的廢材。這片大陸叫天洲大陸,在這裡練武是需要練氣的,氣才是練武的王道,對於如何練氣,天洲的天門學府有很深研究,至於一般百姓,根本就不懂得氣的運用。
「非也,你所說的武技只不過是市井之人的打鬥而已,而真正的武技作為一脈相承的技藝,是有專門的學府傳授的,師父我再強大,也不過是一個人的力量,無法比得過學府那麼多老師的教授,所以,你想成為一名氣師的話,可以到天門學府中系統研習幾年。」老者說這話的時候,神色肅穆,兩道劍眉增添了幾分威武之氣,即使是光著腳,穿著破爛,也顯得那麼煜煜生輝,卓爾不群。
「去天門?是要離開中州嗎?」徐明滿臉喜色,盤算著盤纏夠不夠出行。
「當然,不過要離開故土,對於生活富貴的你未必是件好事。」師父望著他道。
「我要去。」他想也不想就決定了,出門遊歷是他多年來的願望。
老者看了他一眼緩緩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番雄心壯志,其實,我早就為你寫好了一份推薦函,你帶著這封信,一個月後的初六趕到華山凌絕頂,那裡有天門選拔新生的比賽,如果你能入選,就有機會進入天門,記住,只有一次機會,一旦選不上,你還是回來老老實實做生意吧。」
徐明接過那皺巴巴的牛皮紙,上寫幾行歪字,拿到手裡,他有點不敢保證,這份推薦函就像一個隨手丟棄的擦屁股紙,扔在地上肯定不會有人撿的。
「徒弟,你有所不知……」老者剛要說什麼。
就聽到悶雷般的一聲巨響,整個山林都在微微顫抖。
要地震了嗎?徐明吃驚的回頭看著。他看到地面波動,好像一個強大的怪物要冒出來。
「沒想到她找來了。」老者微微歎一口氣。
徐明驚訝的回頭張望,四周突然間恢復了寂靜,並沒有什麼人啊,師父是和誰說話?
卷二 墳墓魅影
「燕翔子,別來無恙啊!」樹林裡一個聲音響起,如寒冰一般,徐明聽到這樣穿透力的聲音,身子好像被劍擊一般,生疼生疼。他驚訝的發現,原來聲音也可以傷人。
原來師父叫燕翔子,三年來,他第一次知道師父的名字。
燕翔子將徐明拉過一邊,對著空中道:「能在這裡找到我,看來你費盡心思。」
「要除掉你是我的願望,你欠了我的情就拿命還吧!」聲音再次響起。
一道黑線飛來,細如髮絲,閃耀著奪目光點。
飛線所過之處,樹木皆斷,齊刷刷被削平,徐明目瞪口呆,竟然有如此厲害的線,他是第一次所見,而那個人並沒有露面。
燕翔子將徐明推出好遠,摔的他骨骼生疼,渾身酥麻,一人高的草叢淹沒了他的身體。好在,他還能從草叢之間看到眼前的情景。
等到飛線靠近師父時,已經變幻成了一張密集大網。
就在這時,燕翔子出手了。
徐明看清楚,原來師父是有劍的,只是他從未見過師父的劍在什麼地方,也許他做到了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境界!
劍與網之間發出刺耳的鏗鏘聲,等到大網穿過,出現一個缺口,被劍砍過的地方如一只毀壞的蜘蛛網在空中飄搖。
燕翔子面容鎮定,鮮血順著他的手指滴落,他還是沒有全身而退。
樹林裡出現一匹白馬,悠悠行走在草叢之間,馬背上沒有人,似乎是一匹孤獨的馬被遺落在林間。
「你終於肯露面了。」燕翔子突然對著那匹馬說道。
「你也知道我的習慣,我若是露面,必須是死人才能看到。」似乎是那匹馬在說話。
徐明大駭,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一匹馬怎麼會說人話。
「呵呵呵……」一聲女子的輕笑聲響起。
聲音忽東忽西,不知道在那裡,似乎是鬼魂之聲,在密林中遊蕩,徐明想起來,這裡曾經是墳地,樹木都是一座座墳墓成長起來,幾百年來,墳墓消失不見,還給大地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聲音四處飄蕩,隱隱約約,透著女人的瘋狂,只有狠毒的女人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這是少年徐明的觀點。
「燕翔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傳來女人狂叫聲,無邊樹葉蕭蕭落下,白馬衝殺過來,徐明看花了眼,那匹馬的身上似乎坐了一個看不見的人,舞動著一把長刀,呼嘯而來。
燕翔子躲過刀鋒,馬匹凌空躍起,他的身影如閃電騰挪如一條黑線在動。
「噗!」
人影一閃,一把鋒利的劍穿透了他的胸膛。一個白衣女人出現在樹林裡。
「燕翔子,我說過今天是你的死期。」女人陰笑的說道,看不清她的面容,似乎她肯本就沒有面容,而是一張模糊的臉,模糊的沒有了五官,徐明躺在那裡,有一種失禁的感覺,他發現自己什麼也動不了,身體似乎被點穴了一般,想逃走是不可能了。除了一身的白衣,他什麼也看不見。
「死在你花月容手裡,我認了。」燕翔子嘴角都是血,身體晃了晃,跌倒在樹叢中。
徐明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與他相伴了三年師父就這樣走了!作為他的徒弟,他幫不上忙,也不知道是誰殺了師父。
如果有朝一日,他有了報仇的實力,也不知道去找誰!
女子悵然的歎了一口氣,似乎殺了燕翔子,並不是讓她高興的事。不過多年的怨恨終於了結,這個該死的男人帶給她太多痛苦,殺了她,暢快多了,所有干戈一刀了結,從此以後,她安心修練,沒有任何牽掛。
忽然,她在空中使勁的吸了幾口氣,目光轉向徐明藏身之處。
徐明身子一哆嗦,她,她,竟然長的是那般模樣……宛如一具入殮的盛裝屍體,似乎是從墳墓中爬出來的,她的臉,讓他終身難忘,如果他還有終身的話。
一陣屍體的腐朽氣味飄過來,女子一步步向他走來。
女人邊走,歌聲響起:「風情漸老見春羞,到處芳魂感舊遊;多謝長條似相識,強垂煙穗拂人頭」
歌聲淒涼,迎著陰風,帶著鬼泣,讓聽者毛髮豎立,不能自己。
一隻繡花鞋的腳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徐明忘記呼吸,爬在那裡一動不動,盯著那隻繡花鞋,身上已在篩糠,渾身發抖。
「唰!」那隻繡花鞋突然爆開,露出了如狼爪一般恐怖的毛爪,爪子張開,鋒利而猙獰。
「啊|啊|啊|!」
樹林深處,響起了徐明絕望和恐懼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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