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屬台灣詭譎氛圍的鄉野怪談!引爆2018「送肉粽」傳說熱潮。--《縛乩:送肉粽畸譚》

2018/3/19  
  
本站分類:創作

專屬台灣詭譎氛圍的鄉野怪談!引爆2018「送肉粽」傳說熱潮。--《縛乩:送肉粽畸譚》

尖端原創小說大賞金賞得主──「致鬱系」魔女千晴獎後唯一精心釀造.專屬台灣詭譎氛圍的鄉野怪談!引爆2018「送肉粽」傳說熱潮!
2018強檔國片《粽邪》女星李亞臻、本土民俗推理代表作家舟動、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成員天野翔、GL/恐怖小說創作者色之羊予沁──顫慄推薦!

  「送肉粽」──原名送吊煞,是彰化沿海一帶的特殊民俗儀式。因上吊身亡的亡魂煞氣重,無法投胎。需要經由地方廟宇舉辦這個儀式,把帶有煞氣的上吊繩索、死者衣物送去陰陽交界處──海邊燒掉驅煞,否則煞氣會留在村子裡。過程中只有廟方和親屬能夠參與,其餘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然而這一次,習俗卻被利用來湮滅「不該銷毀」的東西……
  高中生謝志錚得知小時候十分親近的姑姑宜春上吊身亡,因而回到久違的故鄉彰化參與喪事。他對家族的過往一無所知,在兒時玩伴何家瑋、表妹彭禹真的協助下開始秘密調查,試圖找出姑姑輕生的動機。調查過程中,意外得知宜春的母親──外婆蔡剩也同樣死於上吊事件,村內已舉辦過數次神秘的「送肉粽」儀式。然而,過往的儀式皆由頂庄境主神潘王爺出馬,這次姑姑的儀式卻由下庄的靈鸞宮主辦,「神明跨境」的辦理似乎也暗示了,有什麼不尋常的秘密正隱藏在供奉著主神名為「定海夫人」──兩百年前一位村內蔡家女兒作為祭品平定海象悲劇的靈鸞宮內……
  然而,調查過程中不僅遭受廟公、親戚們的百般阻擾,志錚還開始看見一位現實中不存在、長相卻與宜春神似的美麗少女,也不斷被她甜膩的幻音所騷擾,頭痛欲裂。這是他在封閉的地域、不友善的村民、血緣的詛咒等奇特狀況下必然陷入的精神分裂症狀?還是其實她是被偽裝成上吊自盡的某件慘案受害者,卻在送肉粽儀式中被湮滅證據的「一縷冤魂」……?
 
  這部作品具有相當程度的企圖心:無論於描寫喪葬儀式、鎮煞法器或除煞過程等各層面,都展現出作者細察民間信仰及宮廟文化之豐厚的能力,其故事加以令人驚懼的家族傳說,將使讀者如臨噩魘之境!──舟動(台灣推理作家協會首獎得主,著有長篇推理小說《慧能的柴刀》、《跛鶴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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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上吊

鞭炮劈哩啪啦震得耳膜發痛,從一個巷頭到另一條巷尾響個不停,沒有燈火打攪的夜空中高舉一支黑令旗,黑旗下領著赭紅的神轎,被扛轎人的小跑步顛得一簸一簸。
汗水的酸味與熱氣包圍著,隊伍中幾乎是穿汗衫、披毛巾的男人,越過他們赤膊的胳臂間,一路看到的無論門窗,只要有孔洞的地方都密密麻麻貼著黃符紙,店家門前橫擋著竹掃帚,即使這樣層層防阻,夾在鞭炮聲中的鑼鼓哀鳴還是穿透途中戶戶家家。
眼前跳動著紅,不時夾雜銀光閃動,在裸露出紅緞外的肌膚劃出一道又一道更為暗沉的紅線,活生生地汩泌,直把眼睛揪著,看得紅線越來越花,彷彿眼球被血紅五花大綁。
淡淡腥味中漸漸瀰散越來越濃的潮氣,遠遠聽到轟轟濤聲,忽地一個急轉出柏油路,腳步沉入灘地,四周不住打地的草蓆激起漫天砂塵,霧煙中燃起熊熊烈火,燻得眼睛發酸,淚光中,一件無人的紅衣在火光前翻飛,然後被烈焰吞噬。
遠遠地,我看到她,火光映照出艷紅合身的上衣,如同古裝劇會看到的斜襟,滾上華麗的繡邊,開叉的衣襬下是隨海風翻飛的黑百褶裙,還有裙下白皙光滑的腿。
心跳很快,視線不由自主被拉向她的臉,呼吸也跟著困難。
輕噘的唇是淺橙色,小巧的右耳後方斜挽髮髻,光亮茂密的瀏海下,帶笑的狐狸眼對我一眨。
我忽然意會到,她是站在海上的。

我睜開眼睛,發覺眼瞼間黏得不像話,蠻力揉掉結痂的眼油,硬吞口水下乾涸的喉嚨後,耳邊鮮明出現嗡嗡不斷的引擎聲,隱約聽到汽車前座的細聲交談。
「小姑果然還是……這樣了。」
「嗯,重禧說她從阿爸過世後,狀況又越來越差,大概……也算解脫吧?」
「重禧和弟妹也辛苦很久了。」
「嗯……」
抬頭看到漆黑車窗外不斷後退的反光地標,小時候老覺得像一排發光的粽子擺在地上,粽子之間含糊映照出我狼狽的面孔,睡歪的黑髮,浮腫卻警戒的眼睛,怎麼看都沉穩不起來的尖下巴,來不及換下的卡其制服領子沒有翻好,裡面的白T恤似乎被剛才的夢汗溼,但我現在一點都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
也許,是一個我在流淚的夢。
昨晚我沒有哭,聽到消息是在晚上剛過八點,我被媽媽叫出去吃水果,端著鳳梨進客廳,電視機裡的加油棒和汽笛聲忽然斷掉。
「你說妹妹嗎?」
媽媽還在廚房,家裡沒有其他人,爸爸只可能是在講電話。
「什麼時候的事?……她在醫院嗎?……警察!……喔……喔……所以她還要停在那邊多久?……等把家裡收拾好嗎?就像阿爸那時一樣,先把小沙發和桌子搬到後面就好了,趕快讓她回家比較重要,也要先聯絡那個……上次阿爸那間叫什麼來著?」
我站在桌邊,遲遲沒有把盤子放下去,只有心隨著爸爸單方面的話越來越沉,不願用猜想補完電話另一頭的內容。
爸爸掛上手機,抬頭看到呆站的我,接觸到的視線立刻往下滑,客廳裡異樣沉默,直到背後傳來媽媽的拖鞋聲。
「長賀,你剛剛是在跟誰講電話?」媽媽的語調一點都不帶好奇,單純閒著也是閒著而做的的喉嚨運動。
「欸……」爸爸為難似地抓抓他的平頭,「是重禧打來,他說宜春今天清早……上吊了。」
瞬間化為具體的壞念頭重擊心口,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有多久沒有想起姑姑。
爸爸家裡有三兄妹,他是唯一北上打拚的,叔叔、嬸嬸和沒有結婚的姑姑一直都住在老家,其實在我上小學前,我們一家三口也都還住在老家,那時候還有阿公在,把兩層樓的老房子塞得很熱鬧。
小時候我常常和姑姑一起玩,街道上並不是沒有其他小朋友,我特別跟隔壁年齡相當的阿瑋很要好,但每到下雨天或者是阿公沒空在門口看著我的時候,我就只能待在屋子裡跟姑姑玩。
姑姑懂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光是最普通的摺紙就有十幾種變化,我們常常用廣告單摺紙飛機,從房間的窗戶挑戰飛到隔壁屋頂,我的飛機總是半途掉在一樓遮雨棚上,最好的一次也是迎頭撞上對面玻璃窗,姑姑倒是常常能把飛機送上隔壁的二樓頂,其他像是東西南北恰北北、糖果紙娃娃、荔枝皮氣球……後來上小學後,我發現沒有幾個同學玩過這些遊戲。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聽姑姑講故事,應該是工作的關係,姑姑差不多已經環遊世界,遇上許多不可思議的趣事,可惜現在我還能回想起的都只有片段,譬如她尤其愛講金閣寺隱居的高僧怎麼用傳音入密指引她走湖下密道潛入寺中、金門大橋的路燈明暗如何暗示隔天華爾街大盤走勢……嗯,現在來看顯然都是騙小孩的。
有的時候我只是趴在姑姑的床上畫畫,而姑姑就坐在書桌前看書,通常是英文讀物,每當她長長的黑髮遮住側臉,只露出白皙的鼻尖,我總是會幻想髮絲後面的人會不會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換掉?常常想得自己都覺得害怕了,一個人在床上越縮越角落,試圖用枕頭與棉被製造堡壘,而姑姑總是會注意到我的行動,用雙掌掩住臉,轉頭湊過來,然後在我快要哭出來前一瞬間亮出熟悉的面孔,大笑說:「躲貓貓……找到了!」
這樣充滿光亮與溫暖的人,是什麼時候開始需要「解脫」呢?
最後一次見到姑姑,應該是在阿公的喪禮,那時候我剛升國中,所以是四年前左右,未出嫁的姑姑披著麻背心,從布鞋到尖兜帽一身素白,兜帽兩旁垂下又直又亮的黑髮,不合時宜地充滿生命力,襯得她蒼白的臉更加細瘦,遠比回憶嬌小的身形在人群中顯得無依無靠,雙眼茫然凝在虛空中某個點。
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姑姑已經被什麼困擾著,不得解脫?但在我回老家的一天半中,卻沒有跟姑姑說上一句話,雖然是因為姑姑大部分的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連吃飯都不出來餐廳一起吃,但我還是對自己的麻木遲鈍,感到懊悔不已。
姑姑要趕在後天下葬,據說是叔叔和禮儀社討論後決定,得到消息後,爸媽馬上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要怎麼回中部老家,他們很快決定明天先把工作上的事情處理好,晚上再開夜車南下。
「志錚,明晚媽就不煮了,你週末先自己解決。」媽媽忽然拋出的話讓我一愣。
「我不用回去嗎?」
爸爸皺眉,稍帶強硬地回答:「後天是星期五,你要上課。」
「但這是姑姑的最後一次!」話說出口,我的聲量連自己都有點嚇到,但我還是繼續說,「這種場合做姪子的沒有理由不參加吧?何況小時候姑姑也很照顧我,她又沒有自己的小孩……」
「就讓他去吧!」媽媽柔聲對爸爸說,「志錚說得也沒錯,他從小跟宜春最親,不去送姑姑一程也說不過去,宜春也會掛念他吧?」
爸爸把眉毛皺得更緊,老實說他平時很隨興,考卷帶回來蓋章也從來沒有聽他唸過一句,所以這次的堅持讓我覺得很不尋常。
「沒上到的課,我可以跟同學借筆記,甚至當天晚上就可以打電話問同學作業,但姑姑的事就剩下這一次了,我還是……」
「好啦。」爸爸打斷我,「要去就去,別那麼多廢話。」
於是,我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向中部濱海疾駛。

老家是在靠海的鄉下地方,但我們家住在鎮上,之前過年回去也都是海風刺骨的寒冬,所以我還沒有真的去過那裡的海邊,不過畢竟是在西岸,可以想像應該是平凡無奇的黑沙灘,搭上荒遼的漁港與蚵田,和幾間停滿遊覽車的海產店。
至少海邊還算是偶爾會聽說有人去觀光的景點,老家那邊就真的是完全叫不出特色的街道,一整排長相差不多的白磁磚二層街屋中,有一棟是從阿公阿嬤剛結婚不久就搬進去的老家,一樓面對馬路是有落地紗門的客廳,爸爸的車在晚上十點整停在門前時,亮著小燈的客廳裡見到一個瘦長的人影。
「大哥!大嫂!」重禧叔叔打開紗門,接過媽媽從後車箱拿出的行李,「車子可以停以前那塊空地,我今天早上就先放石頭佔住了,大嫂和阿錚先進來吧!美蘭已經換過大哥舊房間的床單,阿錚就睡和室,棉被也準備好了。」
我默默拿著另一袋行李,主動走進一樓後面的和室,這是以前阿公的房間,到現在還擺著一張刻了十九劃圍棋格線的木頭棋几,塑膠棋碗靜靜待在老舊的五斗櫃上,櫃子裡的衣褲和雜物恐怕四年來沒有動過。
聽到開門聲,爸爸的身影經過紙格門,然後走廊的燈關上。
沒有聽到抽水馬達的聲音,應該沒人在用浴室,我拿了換洗衣物,先上樓洗澡。二樓上去右手邊就是浴室,再過去的雙層床房間據說以前是爸爸和叔叔睡的,現在給爸媽當客房,對面有叔叔、嬸嬸睡的主臥室,還有正對樓梯的單人房,一直以來都是姑姑的房間。
白漆木門上,倒貼的春字還艷紅,畢竟才貼上兩個月左右,我空著的左手伸向門栓,門栓光亮亮的,一拉就開,我還沒有推開門,胸口砰砰跳得清晰,再過去就是屬於姑姑的空間,儘管小時候毫不顧忌地說進就進,現在卻生怕懷念碎裂一般,不敢碰觸。
緩緩吸一口長氣,我一股腦打開門。
什麼也看不到,摸黑拉了電燈繩子,眼前才出現靠牆橫擺的單人床,藕色被單整整齊齊疊在成套的枕頭上,貼著床頭的書桌上什麼也沒有,勉強說就是一層薄薄的灰塵。
我在五斗櫃上找到姑姑的書,大部分是高中課本,還有些文法練習、英語課外閱讀教材之類的,我拿下一本克漏字,褪色的原子筆字跡是印刷般漂亮的書寫體,封底用工整的國字寫著「高一丙謝宜春」。
回憶中的姑姑常常穿著黑百褶裙搭配有紅短袖的運動杉,現在想起來,大概是她的高中制服和體育服吧?姑姑的年紀和爸爸差了一截,但再怎麼說那時候應該已經脫離學生時代才是,可是纖瘦的她穿起高中制服當睡衣倒是一點都沒有違和感,反而像是擁有不可思議成熟神情的少女。
我放下參考書,轉身向睡床,側面和床頭的牆上都貼滿發黃捲角的風景圖,什麼大笨鐘、金門大橋、名字掉漆的紫色花田、掉漆也認得的金閣寺……看起來大概都是從月曆剪下來的圖片,以數量和樣式來看絕對不只蒐集一年,而且全都是海外風景,沒有什麼花鳥水果湊數。
沒有猶豫太久,我丟掉拖鞋,爬上姑姑的床鋪,震動的木板床散發灰塵的氣味,讓一切回憶都顯得好久遠,很多個下午我在這張床上玩到睡著,可是現在一點都想不起來當時嗅到的是什麼樣的氣味。
印象最深刻的反倒是床底下的灰塵味,兼作儲藏空間的床下擺了很多紙箱,以前姑姑獨自看書的時候,我常把紙箱的空隙當作迷宮,在床底下鑽來鑽去,在黑暗中被堅實的物體包圍有種安全感,唯一的光亮從床側照進來,有時我就這麼趴在冰涼的磨石子地上,享受亞熱帶難得的沁心,一邊望著可以看見書桌下的紙箱縫隙,藤椅腳邊晃著一雙不穿室內拖鞋的腳,在黑暗中的我看來白得發光,我的視線像貓爪般追著姑姑的趾尖,幻想順著這雙彷彿獨立生存的腿滑上去,會不會其實是我所不認識的怪物。
心頭一凜,我搖頭甩散小時候的妄想,傻斃了!長到十七歲,還用這種毫無理性的恐懼自己嚇自己嗎?
抬頭向床頭櫃,櫃上擺著一盞橘紅色金屬檯燈和一個木製相框,相框造型很樸素,看起來有點年代,是說相框這種東西本來就屬於舊時代,照片是黑白的,裡面有個穿鳳仙裝的年輕女孩坐在藤椅上,很拘謹地盯著鏡頭。
非常非常懷念的感覺,雖然我完全沒印象小時候到底有沒有擺這張照片?盯著照片中被瀏海蓋住一半,模糊不清的小臉,心跳越來越快,那是姑姑嗎?但時代不太符合,姑姑那個時候,應該有彩色照片了吧?
喂―
彷彿來自胸中的震動,很隱約的聲音,是太過安靜造成的幻聽嗎?
喂―
好像更清晰了點,應該是從我的背後傳來,但背後就是床尾緊靠的牆面。
呦呼―
我慢慢轉身,正對牆上的綠漆木窗,夜色為底的雕花玻璃上連我的影子都映不出來,外面自然更是一塌糊塗,我左手找到窗栓的鐵絲柄,一時不確定該不該打開。
對面的―
聽到成形的言語,我一鼓作氣拉開鐵栓、推開窗子,一張臉出現在意外接近的距離,我反射向後傾身,然後才認出那是隔壁窗子裡鄰居的臉。
「還真的有人啊!」對方也像是被我嚇了一跳,是個看起來只大上我一兩歲的少年,不過有厚實的方臉和鬢鬚,純黑的頭髮全往後梳,露出寬廣的額頭。
「都開燈了,當然是有人。」我忍不住回嘴,從前感覺難以用紙飛機攻略的隔壁,想不到如今看起來這麼近,開窗講話也不需要嚷嚷。
「歹勢!」對方笑笑陪禮,「因為這個房間實在太久沒有亮燈,一時好奇就出聲叫了。」
「沒有亮燈?」我一時懷疑自己的理解,但中部海濱到北部都會即使閩南語口音相差不少,國語應該沒有不同的意思才對,姑姑昨天早上才出事,她的房間為什麼會很久都沒有亮燈呢?
「對啊,我房間的書桌就對著你們家這扇窗戶,我每天都看著它,但已經好久沒有亮過。」粗勇少年抓抓下巴,「差不多是……從去年暑假開始吧?」
「怎麼會?」我脫口而出,「這裡是我姑姑的房間,她怎麼可能半年都不開燈?」
「你姑姑?」對窗少年看起來很訝異,「啊!你是阿錚嗎?」
突然被叫出小名讓我嚇了一跳,離開老家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他應該認識小時候的我吧?
「你是……阿瑋?」說出推測瞬間,我看對方睜大眼睛。
「果然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阿瑋咧開笑容,把今晚以來凝重的氣氛瞬時掃空。
「不到一小時前才剛到。」我回答,遲疑半晌,才又補充,「其實,我回來是為了姑姑的喪禮。」
阿瑋露出恍然理解的神情,沉默點頭,然後緩緩說:「那麼你應該不會待太久,下星期還是要回北部上課吧?這樣就不會遇到星期日晚上的『送肉粽』了。」
大概在我聽到『送肉粽』的時候,臉上實在冒出太明顯的問號,阿瑋笑笑又說:「放心啦!沒遇到是好事,『送肉粽』送的當然不是可以吃的『肉粽』……」
阿瑋突然回頭,像是在聽著什麼,但我完全聽不見。
「沒事啦!」他對不知名的方向朗聲,「好啦!知道!」
然後阿瑋重新面對我,苦笑說:「我媽在叫我了,先下樓。」
「喔。」我只回得出這一聲,看阿瑋粗勇的身形匆匆消失在小方框。

突然再見到何家瑋,原本幾乎不曾想起的童年一口氣湧入腦中。五、六歲的時候,我們幾乎每天都一起在巷子裡跑來跑去,輪流當一個什麼超人的,然後在打打鬧鬧之後為了到底是超人贏還是怪物贏而吵架,雖然年齡相同,阿瑋在那個時候個子就比我大,胖胖壯壯的樣子很得街坊婆婆媽媽們疼愛,只要他帶著笑容叫一聲「姨婆」還是「姑婆」,就可以為我們換來各式各樣的點心。
後來回老家都是逢年過節,應付親戚就應付不完,再也沒有跟何家瑋一起玩過,偶爾想起來還是滿懷念,雖然就真的是偶爾而已。
無論如何,在阿公過世後,再次因為這種不愉快的理由回到老家,能夠見到阿瑋,多少讓這次回來不只有討厭的事情。
不過,我還是挺在意他所提到的「送肉粽」。
洗完澡後,我站在二樓走廊,叔叔嬸嬸和爸爸媽媽的房間都關著門,門縫透著亮光,我猶豫要不要敲門跟叔叔打聲招呼,另外也趁機問一下姑姑的事情。
還沒打定主意,突然聽到開門聲,爸爸探出頭。
「志錚,你站在那邊做什麼?」
「喔,我剛洗完澡。」反射性隱瞞了自己原本想做的事,可能是因為爸爸的臉色看起來太過狐疑。
「是嗎?」爸爸一副「不戳破你但給我記著」的樣子,然後立刻說,「早點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殯儀館了。」
「嗯。」我隨便應了一聲,於是直接下樓。
不料下到一樓時,正好遇見嬸嬸要往上爬,嬸嬸是那種乾瘦型的歐巴桑,我也不是很「大欉」,只要稍微側身就能閃過,但嬸嬸卻停下腳步,對我微笑。
「原來是上去洗澡了。」嬸嬸細軟的聲音聽起來遠比外表年輕,「和室還可以吧?會不會睡不習慣榻榻米?」
「沒問題!」我對她做出「OK」的手勢,「睡太軟的床反而對腰不好。」
嬸嬸笑瞇眼,然後說:「那麼快休息吧!如果還有缺什麼,儘管上來敲門,知道嬸嬸睡哪一間吧?」
「嗯!」我大力點頭,跟嬸嬸閃身,正要繼續下樓,忽然想到這是個好時機,連忙轉身。
「嬸嬸!」
被我叫住的嬸嬸馬上回頭,柔聲問:「怎麼了嗎?」
「那個……」我匆匆提一口氣,「姑姑她……到底是為什麼……」
果然露出了困擾的表情,我不由地停下問句,但嬸嬸很快回答:「你姑姑啊,她病得很重。」
病?想要反駁從來沒聽說這回事,但想到最後一次跟姑姑見面已經是四年前,話就說不出口。
「當然再怎麼樣都不會說她這麼做比較好,但真的是辛苦太久了!多多少少,不會讓人覺得意外吧?」嬸嬸的眼神飄到不知名的地方,又突然回到我身上,「好了,阿錚,明天還要早起,先休息吧!」
這一次,嬸嬸終於上樓,留下疑惑更多的我。
今天在車上聽到爸媽的對話,要解釋成姑姑有病在身,確實說得通,而且照爸爸的說法,姑姑的病是在阿公過世後越來越嚴重,阿公過世前,我們每年除夕還會回來吃年夜飯,那個時候姑姑看起來都還行動自如,不需要人照顧,所以果然是在我沒注意的這幾年,發生了變化吧?
雖然已經太遲了,還是想要知道姑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始終覺得世上發生的事沒有不能解釋的,只有為了各種理由逃避解釋而已,都已經眼睜睜讓這種事情發生,連解釋都不願意去尋找的話,跟陌生人有什麼兩樣?
既然是生病的話,應該會有藥袋之類的東西,明天忙完之後,再找個時間回姑姑房間找找看好了。
舖好床後,我在被窩裡滑開手機,果然是找不到無線網路訊號,叔叔和嬸嬸應該都有辦各自的網路吧?本來想要查一下「送肉粽」是什麼,了結一樁疑問再睡,難道只能等回家了嗎?
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我看螢幕上的時間顯示十一點四十七,於是打開通訊錄,按下一個名字。
「喂?謝志錚,要問作業是什麼嗎?」接電話的是個不急不徐的嬌聲―我們科研社的社長大人宋瑞笙,也是社團中唯一跟我同班的人。
「作業等我星期天回去再說,我是想請妳幫一個忙。」與彷彿國小生般的嬌小個子相反,在我認識的人當中,宋瑞笙大概是數一數二可靠的,像這種只勞動一下手指和眼睛的事情,大部分的人可能會因為太簡單而不當一回事,但交給她的話,就算沒有正式書面報告,也會有備註資料來源與可信度的詳實說明。
「什麼樣的事?我先聽聽看。」光聽這話,我心中就浮現出她微沉著臉,單指戳下巴,眼睛透過圓框鏡片往上看的樣子,這是她思考判斷時的標準動作。
「我現在人在沒有網路的老家,想請妳幫我查一下『送肉粽』是什麼意思?」
「可以。」宋瑞笙乾脆地回答,沒有多餘的疑問,對人缺乏好奇心―或者說不太八卦―這一點,是我選擇拜託她的另一個理由,「先跟你確認一點,我所理解的『肉粽』,就是用竹葉包裹糯米飯和其他佐料,通常在端午節吃的食物,對吧?」
「呃,字面上應該是。」我想到阿瑋沒說完的話,「不過實際的意思應該另有所指。」
「沒關係,只知道怎麼寫,就比較好查資料了。」
電話對面停頓半晌,我設想她白皙的尖臉映在平板螢幕上,短小的指頭輕巧滑過,寥寥幾筆記下我的話,這是無論在班上或社團看到宋瑞笙的標準畫面。
「那麼『送』是『贈送』的『送』嗎?」
「這個嘛,我也是聽別人說到這個詞。」我努力回想阿瑋的話還有沒有別的線索,這樣沒頭沒腦地委託人好像也說不過去,「對了,應該是什麼不好的事情,因為他說我星期天就不在了,沒遇到也好。」
「好的。」這話恍若搭配著用指尖把她栗子般的短髮塞回耳後的動作,「明天晚上我回撥給你。」
「欸?」還要到明天?難不成真的會有主題研究等級的完整報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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