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了中國式的青梅竹馬、新貴說動世家爭產之後,先把眼光拉回八卦本身。
項美麗對邵洵美的第一印象就是英語流利、長相英俊、又有華人少見的希臘鼻子,有才有貌。是的,項美麗對於男人的外貌也是很挑剔的。
項美麗是威斯康辛大學麥迪森分校礦冶系1926年班第一個畢業的女生,強調實作的經驗不但反應出她有著強烈的冒險心,可能也加深了她願意動手寫文章的動機。當她還在大學就讀時,就曾與同學一路開車從新墨西哥州和加州並在沿途不斷書寫家書記錄心中感觸。在書信往返裡,項美麗的姊夫認為這些旅遊文學寫得不錯,便把稿件寄給《紐約客》(New Yorker)並順利獲得刊載。成功的經驗是否讓項美麗熱愛起一邊冒險一邊寫作我們不得而知,但在大學畢業後,項美麗跑去非洲探險,她和侏儒同住,也在紅十字會工作了一段時間,並順道出版了第一本書。
1935年,因失戀想要轉換心情的項美麗,與姊姊到了「冒險家的樂園」上海,原本只是單純的過客,卻意外促成了在中國長居的開端。項美麗對任何事情都有強烈的好奇心,而上海對她而言無疑是個新挑戰。相對美國而言,上海著有極低廉的物價,以及頗具規模的外國人圈子,這些部分確實讓項美麗如魚得水。她單純依靠《紐約客》的稿費,就可以在上海過著雖不富裕卻很滋潤的日常生活。項美麗初來上海時,與猶太富翁沙遜(Victor Sassoon,1881-1961)往來密切,還得了沙遜送的汽車,但她在書中並不承認和沙遜發生過任何浪漫關係。
在上海,項美麗雖然進入了生活優渥的洋人交際圈,也同時享受著這個圈子所帶來的特權,但偶爾也感到幾分厭倦。項美麗想擴展交際範圍的念頭無法遏止,內心渴望「看見不一樣的上海」。因此,她經人介紹,主動認識了邵洵美。
她對自己和邵洵美的戀愛經過仔細的書寫,那時在上海的外國人交際圈常有聚會,中國人也會去參加。項美麗和邵洵美就在某個場合相識,進而一見鍾情。本來她只打算在上海待幾個月,在認識邵洵美以後迅速改變主意,租了房子便住下來。此後項美麗通過邵洵美認識了一批中國文化人,和他們混得很熟。
生性愛美的邵洵美雖然為這位美國「蜜姬」取了個中文名字「項美麗」,也介紹她進入自己的生活圈,不過項美麗終其一生都不會說中國話。在當時的社會氛圍中,邵洵美家族裡的大部分人都沾染了抽大煙--不管是相信治病還是其他理由--的習慣,於是邵洵美也教項美麗抽起鴉片,在當時的氛圍下,她很快就上了癮。除了鴉片外,項美麗也喜歡抽雪茄,可謂是與當時上海男性一般五毒俱全,事事精通。
作為一個作家,項美麗在上海除了幫《字林西報》寫文章外,從1935年8月開始,她也與邵洵美一起辦了《天下》雜誌。整體來說,邵美麗當時在上海的經濟來源,除了稿費收入外,她也教英文賺取生活費。項美麗自承痛恨規律朝九晚五的日子,能隨性過日子又有收入是最好的,而上海當時正好可讓她實現此一目標。對項美麗來說,透過與邵洵美親密交往,她成功地看到了中國社會上層家族不對外人道的各種幽微心思,可說是「開啟了一扇認識中國的新窗戶」,真切的認識上海,而邵洵美也透過了項美麗在洋人交際圈的廣闊人面,認識了交際場上不少外國人。
邵洵美雖然在外頭各種放浪不羈,倒並未對妻子盛佩玉隱藏項美麗的存在,因此這兩位女生不只見過一次面,也一起吃過飯。盛佩玉直到晚年仍能清晰記得項美麗的特徵︰
「她身材高高的,短黑色的卷頭髮,面孔五官都好,但不是藍眼睛。靜靜地不大聲說話。她不瘦不胖,在曲線美上差一些,就是臀部龐大。」
女人的視角總是獨特的,而項美麗所養的猴子Mr. Mills,也是她倍受矚目的特徵之一。
邵洵美、項美麗的交往密切,兩人還會一同出遊,這些行為都被盛佩玉看在眼裡,也多少引起了盛佩玉的戒心。她日後說︰「洵美幫著她翻譯些什麽,當然把很多時間花在她身上,所以我每天要問他一天裡所幹哪些事,他每次彙報說幹了什麽,又幹什麽。我聽了,哪裡便可相信他呢!」盛佩玉又說︰「項是單身女子,自由得很。洵美,我又不好不放他出去,我應當要防一手的。因此我向洵美提出抗議……你往往很晚回家,我不得不警告你……我們憑良心講,你也要為我著想……如果夜裡過了十一點你還不到家,那麽不怪我模仿沈大娘的做法,打到你那裡去。」盛佩玉曾說,邵洵美不敢違反她所設立的晚上11點門禁。而當邵洵美深夜要趕稿時,他會待在樓下書房,而盛佩玉就得備好茶、水、香菸之後,哄完小孩不要哭、笑,先行離房,1、2小時再來查看先生的動靜,如果看到邵洵美仍伏案寫作,便再關上門,如果看到邵洵美睡著了,就先捻熄香菸頭,再幫他蓋好保暖的毛毯。邵洵美醒來後,如果已經天亮,他會自行先泡牛奶或到對面弄堂買點油豆腐,也不易打擾樓上正在睡眠的家人。
於是,在這樣的訴說裡面,我們觀察到了,當時中國新式家庭的幸福生活裡,可能潛藏著怎麼樣的複雜面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