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週後,薩比魯跟著其中一位賓客到了華沙的別墅,只見他穿起了西裝,打上了領帶,充做那人的保鑣,通行無阻的進入別墅的庭院,裡面隨處可見拿槍的守衛、監視器甚至還有地雷區,若不是有這人和安東尼做為內應引路,要單槍匹馬並無聲無息的闖進來,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是薩比魯也不可能毫髮無傷。
守衛領著他們一路來到了有泳池的後院,華沙,這個從小就欺負他們的惡霸,正穿著短褲,懶洋洋的躺在涼椅上,喝著冰鎮的美酒,泳池的四周也都有保鑣在巡邏,那位帶薩比魯進來的賓客表現如往常一樣,臉上沒透露出半分可疑的神情,很自然的坐到了華沙身旁,泳池中的美女也立刻上來坐到他的身上,兩人就開始閒話家常起來,但薩比魯卻被門口的保鑣擋下。
華沙的位置只在離門口的數尺處,這距離對薩比魯來說足夠了,當保鑣伸手摸向薩比魯要檢查他身上是否有攜帶武器時,薩比魯拿出了那裝著琴線的鐵盒,瞬間,那保鑣的雙手如被利刃切下般和身體分離,薩比魯低身,衝出,如獵豹飛撲向草原的羚羊般朝華沙奔去,奔跑的同時右手掏出預藏的手槍擊發,射倒了在泳池周圍巡邏的兩名保鑣,就在門口保鑣的雙手掉到地上,尖叫出聲的同時,薩比魯已經到了華沙的身後,涼椅的後方,看準涼椅上彈力布中間的空隙,一掌猛力地朝華沙的脊椎拍了上去,那顆微型炸彈就這樣插入了華沙的後背,並立刻彈出倒鉤,華沙痛的從涼椅上彈了起來,跌到地上,仰面朝天,這時他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臉孔。
薩比魯低頭看著華沙微笑道:「嗨,華沙,還記得我嗎?薩比魯,小時候常被你打的滿街亂竄的那個。」
薩比魯將華沙的上半身扶起來,擋在自己身前,其他保鑣聽到槍聲後都朝廷院的方向聚集過來,看到自己的老大被人挾持著,一個個擠在門口沒敢貿然闖入。
薩比魯折起華沙的手,讓他摸一摸在他背後的微型炸彈,解釋道:「我在你的脊椎,大約第七節的部位插入了一個微型炸彈,就和他的一樣。」
薩比魯示意帶他進來的賓客拉開衣服,讓華沙看看那顆炸彈的樣子。
薩比魯接著說:「按鈕我隨身帶著,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小玩具,只要受到任何外力的撞擊,比方說你想強行拆除這玩意,或者是……」
薩比魯假裝想了一下,接著說道:「或者是像你剛剛那樣不小心摔了一跤背部著地,這小東西都會爆炸,其餘的人也會跟你一起死,包括他。」
華沙痛的冷汗直冒,全身顫抖,看著薩比魯問道:「你想怎樣?」
薩比魯說:「我想要平衡,我要重建貧民窟那片土地,我不管你們在夏波登大橋的這一端搞些什麼花樣,但別想把你們的髒手伸到橋的另一邊。」
這是薩比魯從艾達那學到的事情,有好人就會有壞人,有光明就有陰影,殺了一個壞人,只會有另一個惡人取代他的位置,永遠不可能將罪惡從這世界抹煞,他要在橋的另一端建立起一個光明善良的社會,一個與黑暗平衡的勢力。
華沙不解的問道:「就這樣?」
薩比魯說:「是的,就這樣。」
華沙又問:「你不想殺了我?」
薩比魯回道:「對,我的確很恨你,你害死了我不少的同伴,像是姬那,你還把琳變成了一個工具,但我不是為了復仇而來,再說,即使你想死,他們也不會同意。」
薩比魯看了一眼擠在門口的那群保鑣,對華沙說道:「對了,如果我死了,你們也都會在地獄和我會合。」
說完,他拉下自己的衣服,只見在薩比魯的左邊胸口,心臟的位置,也鑲著一個和他們一模一樣的圓形金屬球,一半在外,一半在身體裡面。
薩比魯說道:「這個炸彈直接連接我的心臟,只要我的心臟停止跳動,就會引爆,當然,你們身上的炸彈也會同時爆炸,就像這樣。」
薩比魯按下按鈕,只見在他胸口的、那賓客胸前的和華沙背後的金屬球同時發出滴滴滴的聲響和紅色警示燈。
華沙和那位賓客都睜大眼睛說道:「你真是個天殺的瘋子。」
薩比魯笑說:「謝謝。」
看到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華沙已經不可能拒絕自己的任何要求,薩比魯便站了起來輕鬆瀟灑的朝外走出,華沙趕緊示意他的手下退開,讓薩比魯離去。
看著薩比魯的背影,華沙喊道:「迪愛那邊你打算怎麼做?那地方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薩比魯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舉起手揮了揮,說道:「不用擔心,我會搞定他的。」
這群人並不知道,薩比魯胸口的只是顆啞彈,會對引信產生反應,但是不會爆炸。
在一個滿月的夜裡,迪愛家族的幹部和往常一樣在長型餐桌上聚會,討論著賭場的生意和如何進一步併吞華沙的地盤,桌上堆滿了美食,有烤火雞、馬鈴薯和年份久遠的葡萄酒等,這群人穿著黑色的高級西裝,談吐舉止都十分文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什麼大學教授的餐聚。
在餐桌的最前端,只有一個坐位,一位眼窩較常人凹陷,遠看就好像帶著墨鏡一般,使人看不到眼神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那,手中還抱著一隻小花豹,其他的人則分別坐在餐桌的兩側,在欲望之屋中答應帶薩比魯接近迪愛的貴賓也在其中,他表現的和平常一樣,只在端起那深紅色的美酒時略微遲疑,因為他知道,很快的,這餐桌就會被染成一片深紅色,但不是被酒,而是被血。
薩比魯此刻和其他賓客帶的保鑣們在另一個房間,迪愛家族也為他們準備了精彩的餘興節目,房間內有賭博的台子,鋼管美女的表演、穿著兔女郎的侍女端著飲料穿梭在其中,薩比魯慢慢的靠近窗戶,拿著酒杯假裝在欣賞今晚的月色,一陣晚風吹起了窗簾,在那陣風過後,窗台上只剩下酒杯。
薩比魯爬出了屋外,一步步無聲地攀爬到幹部聚會的房間,他不想就這樣打破窗戶衝進去,顯得太沒有格調了,透過窗戶他看到房間的屋頂是向上拱起的半圓建築,迪愛家族的一貫作風就是將從前莊嚴的教堂改建成一個又一個的據點和娛樂場所,就像百花賭場一樣,他心血來潮的想到一個更戲劇化的出場方式,從屋外一直爬到了圓拱的頂端,看到原本鑲在圓頂的巨大十字架居然還沒拆掉,薩比魯覺得很可笑,這群黑手黨居然在十字架底下討論著一樁又一樁的犯罪和陰謀。
他用特製的鋸齒狀鋼線,小心翼翼地鉅開十字架下方的泥塊,接著站在十字架的上面,猛力的跳起,用力的朝十字架踩去,十字架和他就一起朝下方的餐桌砸落。
「碰!」的一聲巨響,十字架砸到了餐桌的正中央,桌上的食物、酒杯、餐具等紛紛飛起。
薩比魯則是在十字架將要碰到餐桌時,用力的朝十字架一蹬,藉此抵銷了一點下墜的力道,讓他可稍微停留在半空中,只見他於懸空時張開雙手全身快速的旋轉,那宛如死神鐮刀的琴線跟著射出,隨他的雙手迴旋。
「叮噹!」「乒乓!」
緊接著聲響是薩比魯和桌上的餐具撞在一起的聲音。
然後,那位賓客手中的透明酒杯就噴濺上了鮮紅色的液體,那液體是從坐他對面的黑手黨脖子噴出的。
以薩比魯為圓心,劃出去的圓內,近十位的黑手黨員都投入死神的懷抱中。
薩比魯似乎很滿意這樣戲劇化的出場方式,尤其是當他看到最前方那位迪愛家族的首領,仰起頭,瞪大著雙眼,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
他俐落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食物殘渣,優雅走在餐桌上朝那位首領走去,那男子手上的小花豹也掙脫他的懷抱,跑到了薩比魯的腳邊,野生動物的直覺還是很準確的,很快的判斷出薩比魯更具有無可反抗的氣勢。
薩比魯故做禮貌的和帶他來的賓客問道:「我還不知道這位男士的名字?」
那賓客用他還在發抖的雙唇,說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我們都稱他為教父。」
那賓客的臉已經變得慘白了,他知道薩比魯對他手下留情,因為在他周遭的人現在不是頭朝後仰露出那致命的切口,就是低著頭像在禱告一樣,但他知道他們不會有機會再抬起頭了。
薩比魯沒有停下腳步,走到了教父的前方,輕巧的躍下地面,拿出金屬炸彈,拍在了他的後頸上,那炸彈立刻長出倒鉤,教父的臉上露出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薩比魯和那賓克說:「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幫我轉述了。」
說完這句話後,薩比魯就從窗外跳了出去,消失於夜色中,小花豹也跟著薩比魯離去。
這些事情都是在薩比魯回來的一個月內發生,接下來的半年,貧民區被重新建設,一棟棟的矮房再次從黃土上冒了出來,之前寧願流落街頭也不願加入兩方勢力的人和不願再替幫派做骯髒事的人也都來到了這塊地方,攤販重新開張了,人們和往常一樣賣起傳統手工藝品,雖然許多遊客還是將大把大把的鈔票灑向百花賭場和慾望之屋,但仍有些遊客喜歡具有當地特色的物品,會來到橋的這一端消費,當然還有像薩比魯小時候一樣的扒手趁人不注意時竊走旅客的皮夾,薩比魯看著自己建立的一切,感到相當滿意,他相信自己沒有讓艾達失望,沒過多久佛恩和亞伯也想回來,薩比魯張開雙手歡迎他們,他對小時候的同伴總有那麼一層特殊的情感,這也是最初他歸來的原因。
貧民窟的房屋冒起了黑煙,從窗外看到屋內正冒著熊熊的烈火,一對夫妻手上抱著小孩正不斷的敲打窗戶,試圖從窗口逃出,但那薄薄透明的窗戶卻是怎麼都敲不開,火舌很快的從底層竄了上來,吞噬了這一家人。
一大群穿著黑色西裝的人手上拿著槍,在街上亂掃射,路口的小孩們、居民們紛紛被流彈擊中,血液順著地面上灰色的石頭縫隙集結往貧民區的深處流去,另外有一幫人穿著奇裝異服,全身刺青,從貧民區的另一端出現,他們手拿著汽油彈,朝著房屋、攤販、店鋪等地方丟擲,薩比魯想前去阻止卻發現自己只剩下一顆頭顱,而且正被一個不知名的人拎著,大搖大擺在街道走上,耳朵還聽到那人張狂的笑聲,參雜著居民們的尖叫聲與哭泣聲,他還看到小孩們躲藏在陰暗的巷弄內,但那群人不放過他們,他們開車擋住巷道的出口,並往內投擲手榴彈和汽油彈,很快的巷弄中冒出了火光,還有幾個被火燃燒的小孩在奔跑。
薩比魯身不由己的被那人帶著繼續往前走,那不知名的人好像在和薩比魯炫耀貧民窟的慘狀,他看到地上躺著兩個赤裸的女人,像被玩壞的芭比娃娃般隨意地丟棄,隨著那不知名的人走近,他看到了那兩個女人的臉,是他所熟悉的臉,她們是琳和愛麗絲。
緊接著他看到三個人雙手被反綁,跪在地上,在他們身後各有一個人拿著手槍抵著他們的後腦勺。
他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碰!」的一聲響,跪在地上的那三人就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那人繼續邊笑著邊往前走,薩比魯看到了被槍決的三人,是魯迪、佛恩和亞伯,他們睜大的眼睛充滿恐懼,他還看到了姬那,還是小時候的模樣,正被一群惡人侮辱,他們像玩弄被關在展示箱中的動物一樣戲弄她,一人撕下她的衣服後又把她推給另一個人,另一人又撕下她的衣服,推給其他人,姬那就這樣被那些壞人圍在中央。
緊接著他看到一群穿著警察制服的人手拿著警棍正瘋狂的毆打著兩個人,是喬登和比雅,只見喬登和比雅已經被打倒在地了,嘴角、眼角都流著血,四肢也嚴重扭曲了,但那些惡警似乎還沒盡興,有人把他們兩個又架了起來,繼續毆打。
只剩一顆頭的薩比魯怒吼著:「住手!」
隨著他的怒吼,他整個人彈了起來,冷汗從額頭低落,剛才那些景像是夢,是薩比魯心中最害怕的事情,他雙拳緊握到血管都快撐破了皮膚,還是深夜時分,今晚的天空烏雲密布。
薩比魯點了根香菸,坐在窗沿外看著這純樸的地方,他想到在慾望之屋裡的那一幕,那群人能背叛華沙就能背叛自己,如果自己倒下了,那時候,這片樂土只怕會變得比地獄更恐怖,就如他夢中的景象一般。
「只有時時刻刻提醒他們,自己掌握他們的生殺大權才可能控制住這些人。」這個想法深深烙印在薩比魯的腦中。
每天,薩比魯看著孩童們穿梭在巷弄內和其他小孩高興的分享剛得手的戰利品,看著老夫妻在攤子前賣力地向遊客推銷家傳的手工藝品,聽到做小吃的大嬸在天還沒亮時,就開始準備的聲音,直到夜晚,人們安心的入睡,使他更了解這層保護的關係有多麼的薄弱,他要讓對岸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忘記他─薩比魯,是掌控一切的人,誰也別想染指他的土地、欺負他的人民。
在貧民區,他像是有著白色翅膀,發出聖潔光芒的天使,守護著貧苦的人們;在橋的另一端,他則被視為冷血殘暴的死神。
為了守護他的家園,薩比魯召集了一群人,協助他維護秩序,尤其是當他不在的時候,這群人要挺身而出,代替他抵抗犯罪,隨著加入的人愈來愈多,這群人儼然成了另一個新的幫派,也開始有人慫恿薩比魯為這個團體取名,薩比魯感念艾達教導他的恩情,就用墨家的創始人墨翟名字的上半部文字命名,稱之為黑羽幫,並在後背刺上如老鷹般雄偉的黑色翅膀做為象徵。
當對岸有頭有臉的人物聚會時,薩比魯偶爾也會出席,他們都對薩比魯極度恐懼,這些惡貫滿盈、殺人不眨眼的幫派老大在薩比魯面前乖的跟小貓一樣,有時候薩比魯只是單純的清清喉嚨,全場的人就立刻禁聲,擔心是不是剛講出的哪一句話讓薩比魯聽的不順耳。
薩比魯認為這群人愈害怕自己,就愈不敢去侵犯自己的地盤,也代表在對岸生活的人更安全,所以他愈來愈常出現在這群人的聚會上,他們獻上最漂亮的美女、最頂級的美酒、最好吃的食物,但薩比魯一概不要,使得這群人更感到害怕,因為這表示薩比魯無法收買,在他們心中,只要能用錢買到的東西就表示可以賄賂,能賄賂的東西就沒有價值,女人、毒品甚至是人命,只要有價碼,哪怕是天價,這群人都能湊齊,但薩比魯什麼都不要,他們絞盡腦汁想要討好這位死神,但都沒有成效,他常常就這樣坐在高台上,抽著煙不發一語,靜靜的看著底下這群人為了利益爭的面紅耳赤。
直到有一天,有人突發奇想,獻上了一個金髮的小女孩給薩比魯,那女孩容貌不是說很漂亮,一張鵝蛋臉,兩個臉頰上還有著咖啡色的雀斑,年紀大約十二歲左右,這群人心想薩比魯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有生理需求,而且他可能有特殊的癖好,所以之前那些身材姣好、有著明星臉蛋的女人他才不感興趣,這次他們不知從哪找來了這個都還沒發育的小女孩。
那人的手下將女孩帶到薩比魯面前,強調這女孩還是個處女,沒有人碰過,只見那女孩非常的害怕,全身顫抖著站在薩比魯面前,當她用發抖的小手準備脫去上衣時,薩比魯握住了她的手,阻止她這麼做,薩比魯一碰到那女孩,那女孩就嚇的全身無力蹲了下來,她從那群人口中聽到薩比魯是多麼殘忍、變態和恐怖的一個人。
薩比魯就這樣盯著那女孩的臉,那女孩害怕的回頭看了看帶她來的那個男人,那男人揮手示意叫她快點幫薩比魯服務,女孩轉過頭來,此刻薩比魯坐在高腳椅上,女孩跪在他的雙腿之間,她恐懼的伸出發抖的手打算解開薩比魯的褲子,薩比魯抓住了她的手,撥開她的金髮,仔細地看著她,薩比魯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做出這種動作,那群人心裡暗自高興,這個少年果然有特殊的癖好,總算是找到他的弱點了。
只見薩比魯對著那女孩輕聲的說道:「蘇西?」
女孩哆嗦的回答:「我叫瑪……瑪莉。」
薩比魯安慰道:「別害怕,妳長得很像我一位朋友。」
這女孩的確和蘇西有幾分相似。
薩比魯溫柔的將這女孩扶起,讓她坐在角落的沙發上。
向帶她來的那人問道:「你從哪裡找到這女孩的?」
那男子看了看他的老大,那老大朝他滿意的點點頭,看臉色好像是在稱讚他,於是那男子高興的說:「從一個吸毒的母親手上買來的,您還滿意嗎?我還能幫你找……」
當那男子正自顧自開心地說著時,那群人看到薩比魯的臉已經從剛剛不在乎的表情轉為極度的憤怒,接著那男子的頭、雙手、雙腳都和軀體分離了,薩比魯右手上多了那個索命的鐵盒,左手拉著琴線,那男子的血從琴線上緩緩的滴落在地毯,而那個長的像蘇西的小女孩瑪莉則是嚇的把臉埋進了雙腿間,害怕的啜泣著,她認為自己就是這惡魔下一個要殺害的對象。
只見薩比魯抱起了她,頭也不回的離開包廂,留下驚恐萬分、搞不清楚狀況的幫派老大們。
薩比魯帶著那女孩到了橋的另一邊,他一手建立的家園,那女孩像來到另一個世界,攤販在賣著熱騰騰的小點心、孩童天真的在馬路上嬉鬧,薩比魯走到了一個賣糕餅的攤販前,買了些食物給瑪莉,做小吃的大嬸硬是不收他的錢,將點心塞到了瑪莉的手中,瑪莉懷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看花了,這個讓黑幫聞之喪膽,剛剛才在自己面前將一個兇狠的幫派份子五馬分屍的人,在這裡卻是這麼地溫柔,每個人看到他都熱情的和他打招呼,或擁抱或握手,孩童們聚在他的身旁,拉著他的衣角,薩比魯給了瑪莉好多錢,蹲下來摸著她的頭,親切的說道:「如果錢花光了,肚子還餓,就跟這些阿姨們說先給妳吃的,我會幫你付錢,喔,對了,我叫做薩比魯。」
說完後他就離開了,瑪莉完全無法相信這世界會有人對她這麼好,她的親生母親為了吸毒甚至把她都給賣了,只為了換取那幾公克的海洛因,換取那虛幻、短暫的快感。
瑪莉感到眼眶濕濕的,眼淚順著臉龐流了下來,模模糊糊間她凝視著薩比魯的背影,她好像看到薩比魯的右半身有著黑色的翅膀,右背長出如荊棘般致命的鐵線,正向四周張牙舞爪,要吞噬一切的生命;但在他的左半身卻有著潔白、純潔的羽毛,散發溫柔的,足以溶化一切黑暗的聖潔光芒,她已經分不清楚這是真的還是自己的幻覺,從剛剛就一直處於極度驚恐的狀態,她感到一陣頭昏,暈了過去。
瑪莉或許沒有看錯,薩比魯正處於一個非常極端的狀態,不像艾達和蘇西,她們有堅強的信念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都代表著正義,正如太極圖騰中那條白色的魚,而那些罪犯正是圖騰中像徵人性黑暗的部分,但在薩比魯身上,卻是一半天使一半惡魔,一個人同時擁有兩種非常極端對立的人格,是一種非常恐怖的平衡,稍一不慎,就會失去重心,墮落於黑暗無法回頭,在薩比魯的眼中,他的地盤和黑羽幫的人總是充滿了善良,沒有一絲邪惡。當他望向對岸,華沙和迪愛家族的地盤時則全部都是犯罪,不存在任何的希望,這城市在薩比魯的管理下,一切都看似如此美好,直到蘇西的到來揭開這虛偽的表象。
蘇西很容易就找到了薩比魯,他是這裡最出名的人,在白天,薩比魯會穿梭在有著傳統建築矮房的市區裡,和做小生意的老闆們話家常與街道上的兒童嬉鬧,帶些食物分送流落街頭的孤兒;在夜晚,薩比魯會出現在橋的另一端,那裡盡是霓虹燈閃爍的豪華賭場與夜總會,蘇西看到薩比魯以非常殘忍的手段對付這邊的人們。
蘇西原想立刻和薩比魯相認,但當她看到薩比魯的時候,卻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從前的熟悉感蕩然無存,眼前的這人除了容貌沒變之外,表情、動作和眼神都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薩比魯,她看到不論在何處,人們都對薩比魯非常的害怕,白日裡和薩比魯說話的大嬸,裝出一臉和善的笑臉,並將手上的食物遞給他,桌子下的雙腳卻直發抖,強暴、吸毒、恐嚇、殺戮仍然存在於有著傳統矮房城市的各個角落,只是當薩比魯出現時,人們就裝出一付天真善良的模樣,在橋的對岸,有一群人橫行無阻,砸店、放火、殺人、搶劫,沒人敢反抗,他們的背後都刺有一對黑色的翅膀,像是一群掠食的禿鷲,她看到薩比魯常和一群看起來既勢利又醜陋的人聚在一起,薩比魯坐的位置比他們都高,象徵著自己的地位和別人不同,在他下面的人們都用一種又恐懼又敬畏的眼神看著他,薩比魯看似對這樣的情況很滿意,嘴角常掛著輕蔑的微笑,蘇西看到他以一種從沒見過的手法殺人,她幾乎看不清楚他的動作,薩比魯手上沒有拿槍或是刀械,在他前面的那人頭就落了地,那是連艾達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即使是蘇西也對薩比魯的殘暴手段感到害怕,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薩比魯,但她想到了身在險境的艾達,想到菲力和蘋,還有羅伯特,她沒有猶豫的時間。
於是她趁著薩比魯在夜總會和那群兇神惡煞聚會的時候,朝薩比魯坐的高台擊出了一發塞著字條的空包彈,子彈打破了玻璃,打進了薩比魯腳邊的地板,那群人全都震驚了起來,從腳底竄起一股冰冷的涼意直到頭皮,深怕薩比魯會為此發怒,只見薩比魯彎下腰,撿起了那個空包彈,看了一會便立刻朝外走出,這群人的心臟好像才又恢復跳動。
蘇西在賭場改建的教堂上架著狙擊槍,擊出這枚子彈,透過狙擊鏡,她看到薩比魯正朝她走來,不一會就到了她面前。
薩比魯露出開心的表情問道:「妳怎麼來了?」
但這個笑容,難以化解蘇西這幾日觀察到薩比魯矛盾的行徑。
蘇西看著薩比魯,冷冷的說道:「你在做什麼?」
薩比魯興奮的告訴蘇西,自己正在實踐艾達的理想,講述著當初他如何靠一己之力將原本的廢墟恢復成現在的樣子,他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建立了一個沒有罪惡的城市,在那裡孤兒不再受欺負,女孩們不用擔心被汙辱,那是一個充滿光明的家園。
蘇西又說道:「那我們腳底下的城市是怎麼一回事,那些背後刺著黑色翅膀的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薩比魯繼續激動的說道,活在這裡的人有多麼邪惡,自己當初是如何驚險的和這群人交涉,才能維持住另一塊土地的和平,黑羽幫裡面多是和他從小一塊長大的孤兒,每個都是善良的人。
蘇西問道:「也包括在下面的燒殺擄掠嗎?」
薩比魯不明白的反問道:「妳在說什麼?黑羽幫的人不可能會過來橋的這一頭。」
薩比魯所描述的和蘇西所見的完全不同,蘇西告訴了薩比魯她這幾天看到這城市的真實情形,薩比魯不相信,對蘇西怒吼著不要扭曲他所做的努力,他堅信自己做的事是對的,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蘇西為薩比魯的盲目感到難過,她看著他,失望的眼淚從臉龐落下,薩比魯果真如艾達所言,被他自己的能力沖昏頭了。
薩比魯對著蘇西說:「艾達會為我做的一切感到驕傲的。」
蘇西搖搖頭,說道:「不,她不會的,你所做的一切只會令她失望,讓我失望。」
在這裡,從沒人敢質疑薩比魯,更不可能有人敢對自己這樣說話,薩比魯憤怒的舉起了右手,手裡握著那個鐵盒,蘇西看過薩比魯上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在他面前的人就莫名其妙的身首異處。
蘇西看著他說:「你想殺我。」
語氣中沒有半分恐懼。
薩比魯怒視著蘇西,然後放下了手。
蘇西對薩比魯的失望無以言喻,原本他還期望著薩比魯能夠協助自己去對抗羅伯特,救出艾達和菲力等人,但現在看來不可能了,眼前這個人已經不能指望了,蘇西不想再多看這樣的薩比魯一眼,她和薩比魯說了艾達要自己轉告給他的事情,有關羅伯特的計畫和艾達等人的處境後,轉身就要離去。
薩比魯問道:「妳要去哪裡?」
蘇西說:「艾達直到最後一刻都在為我們著想,用她剩餘的生命讓我們得知羅伯特的計畫,我要回去,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他們在一起。」
薩比魯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蘇西收拾東西。
在蘇西走了一段距離後,轉頭看著薩比魯,那眼神既真誠又難過,她不忍心看到當初那個勇敢、善良、純真的少年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說道:「不要讓你所擁有的能力毀了你,卸下你的皇冠,用你的眼睛看透這層假象,然後……遠離這一切,不要讓羅伯特找到你,再見。」
這是她對薩比魯最後的祝福,蘇西轉身消失在黑暗,隨著她離去的身影淚水飄散在空中,薩比魯感覺到她真的對自己十分失望。
那晚,薩比魯在教堂上站了許久,直到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滴落在他身上都沒有感覺,他知道蘇西不可能會騙他,但他仍不願相信,他一直都認為自己做的事是正確的,是會讓艾達滿意,讓蘇西為他驕傲的,但卻換來蘇西失望的眼神和傷心的淚水,他又想起了艾達在他離去前對他說過的話:「不要讓你所擁有的能力毀了你。」
薩比魯:「心想難道我真的做錯了?」
我不信,我要親眼看到這一切,他換上了寬大的衣服,用長袍遮住自己的臉,走在路上,從會議市一路走向夏波登大橋,沿途他看到角落裡有幾個人正窩在一起吸毒,妓女和嫖客們在牆角性交易和他剛到這裡時所看到的一樣,接著他看到幾個背後刺著黑色翅膀的少年,闖進商店裡,硬是把裡面的女人拖了出來,當街就要侵犯那女人,那女人的男人也是個幫派份子,但看到那幾個人背後的刺青後便不敢上前阻止這荒唐的事情,薩比魯經過他們的身邊,他聽到那群有著黑羽幫記號的少年對著那個幫派少年說道:「難道你想反抗我們嗎?反抗黑羽幫就代表反抗薩比魯。」
遠遠的他又看到有兩個人領著一群少年開始砸店和裡面的幫派份子打了起來,但很明顯那群幫派份子看到他們背後的刺青就不太敢還手,變成單方面的襲擊,這群人甚至將怒氣發洩到無辜的小孩身上,薩比魯仍默默往前走去,他依舊不敢相信這真的是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黑羽幫,直到他看清楚了那兩個帶頭的人,是佛恩和亞伯,他才認出這群少年,每一個都是他當初從惡棍手下救出來的孤兒,在他們背後的刺青,有些還是自己親手刺上去的,他看看四周,這裡,比他當初來的時候還要墮落,這群人的眼裡充滿了復仇的快感,以往他們被當地的惡棍打壓著,不敢反抗,他們心裡怨恨這些壞人,渴望能脫離這裡,他們每一個都親口答應過自己,要當保護弱者的好人,但現在他們正在掠奪、侵犯、施暴的對象正是那些和他們一樣的弱者,是誰給了他們這樣的權利?是誰讓他們有這樣的力量?是自己……
他想起當時自己和他們一起建立黑羽幫時的情景,大家有著共同的理念,誓言保護弱小,維持正義,但現在一切都變調了,薩比魯快步的走過,到了橋的另一邊,也就是他引以為傲的善良家園,他看到在巷弄中,琳正被兩個男人服務著,她像個女王一樣的坐在一個男人的背上,而另一個男人變成她的玩物,像小狗一樣舔著她的腳趾;他看到魯迪在房間裡,眼睛發亮,表情貪婪的數著一把又一把的鈔票,最後他看到那群常拉著他衣角,吵著要自己陪他們玩遊戲的孩子們正在欺負瑪莉,把她的一半的金色頭髮都扯了下來,光禿禿的頭皮還在冒著血,而那群小孩則在一旁譏笑著瑪莉,平時在他眼中的小天使們,此刻都變成了拿著紅色叉子的惡魔,大肆啃食著他從另一端抱來無辜的羔羊。
薩比魯渾身顫抖,他所具備的力量,他努力鍛鍊所得來的一切,不但毀滅了自己,也毀滅了其他的人,他悔恨著,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薩比魯在心裡吶喊著:「蘇西說的對,我讓艾達失望了,我讓蘇西失望了,我到底都幹做了些什麼事?」
薩比魯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跪了下來,仰天大叫,他所認識的世界在一瞬間顛倒了,他想要毀滅掉這一切,摧毀這由他一手打造的家園。
薩比魯心想:「殺光這些人,就能讓一切歸零,當我從來都沒回來過。」
他的面罩已經落下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此刻沒一個人敢動,大家都是因為懼怕他,才裝出善良的一面,但人心本就有黑暗,每個人都有慾望,隨者權力愈大,心中的那股慾望就愈大,以往他們沒有力量,但薩比魯給了他們,他們從前被壓抑的慾望就更加狂野的釋放出來,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是相同的。
薩比魯渾身散發著比以往更可怕的感覺,他的雙眼充滿了血絲,吼叫像發狂的野獸,他的雙拳緊握,眼神冷冷的橫掃周遭的一切。
當每個人都不敢動的時候,當那些小孩停手欺負瑪莉的時候,瑪莉哭著跑向了薩比魯,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此時此刻,只有瑪莉在行動,瑪莉上前抱住了薩比魯,在她的記憶裡,這個少年可以保護她不受別人欺負,她不怕薩比魯。
薩比魯正接近瘋狂的邊緣,瑪莉救了他,他的悔恨、自責、殺戮的衝動一瞬間消失了,同時他感到有人站在他身後,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轉頭一看,是一位金色長髮的少女站在他身後,是蘇西,他感到非常的慚愧,他從來沒有大哭過,從小時候,即使被那些壞蛋打的死去活來他也硬是忍著,在古城裡被人拿槍威脅自己的生命時,他沒有流下淚,和艾達一起修練,被毒蛇咬到差點失去生命時,他也忍住了,但現在他像個孩子一樣抱著蘇西的腿無助的流淚,大聲哭喊道:「我該怎麼辦?」
蘇西蹲了下來,此刻的薩比魯是這麼的脆弱,以前那分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她親了親薩比魯的額頭,說道:「走吧,跟我回去。」
蘇西也牽起了瑪莉的手,帶著薩比魯,三人離開了那座偽善的城市。
17.
蘇西帶著薩比魯和瑪莉回到了美國並立刻和羅伯特聯絡。
通訊器傳來羅伯特開心的聲音說道:「自從我知道你們和艾達之間的感情有多麼深厚時,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回來,蘇西,艾達在教堂內發現了妳,之後一直撫養妳,就像妳的母親一樣,她也在義大利的火車站救了你,薩比魯,教導你們知識和本領,你們之間的故事真是感人,她真是個好女人,很遺憾我們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
說到後面羅伯特的的語氣轉為感嘆。
蘇西和薩比魯對望一眼,心想:「這些事情羅伯特怎麼會知道?」
便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
薩比魯此刻的精神狀況已經恢復正常了,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救出艾達等人,以彌補自己犯的錯誤。
羅伯特很自然的回道:「當然是從艾達的腦袋裡看到的。」
蘇西擔心的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還活著嗎?」
羅伯特說:「放心,她很好,和你們另外兩位朋友一樣睡的正香。」
接著羅伯特語氣轉為熱烈說道:「對了,我剛蓋好一座博物館,正想邀請你們呢!在過幾天就開幕了,到時候,你們的朋友們也會在那裡,你們不會拒絕我的邀約吧?」
蘇西堅定的說:「即使你把他們帶到了地獄,我也會將他們帶回來。」
羅伯特滿意的說:「好,那我們就在德州的尼羅河文物收藏館見面吧,記得,在開幕日的時候現身,否則你們將永遠和他們說再見。」
結束通話後,蘇西詳細的告訴薩比魯當日她和艾達在歌劇院時看到的景象,羅伯特是如何像魔術師般操縱的電流,子彈是如何的在他面前愕然失去動力漂浮在半空中,艾達又是如何一接近他身邊就痛苦的倒地不起。
薩比魯看出蘇西的擔憂,面對這樣對手,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但薩比魯已經有所覺悟了,對他來說,即便是死也不足以彌補他做過的事情,而且他的本領已經超越了艾達,他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臨走前,蘇西溫柔著摸著瑪莉的臉,低下頭親吻了這個和她一樣擁有一頭漂亮金髮的女孩,薩比魯則是緊緊的抱著瑪莉,他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這女孩,蘇西將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瑪莉,錢、食物、武器,告訴她,從今天起,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瑪莉不明白兩人要去哪裡,但她有一種將會永遠和他們分別的感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抱著蘇西和薩比魯兩人哭泣,不讓他們離開,哭的蘇西和薩比魯都很捨不得,但最後二人還是狠下心來,將瑪莉的小手掰開,瑪莉感覺自己又將被遺棄了,就像她的親生母親遺棄了她一樣,瑪莉紅著眼,蹲坐在面對門口的地板上,濕潤的眼睛看著蘇西和薩比魯二人,希望他們能留在這裡陪著她,身體仍因一陣陣的抽噎而抖動,蘇西和薩比魯知道再多看一眼瑪莉,自己會真的捨不得離開,蘇西的眼淚也快忍不住要流下了,看著瑪莉就像看著從前的自己,但她知道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於是她將心一橫,轉身關上了門,瑪莉蹲坐在地上望著自己的眼神讓她再也忍不住,背靠著門坐下,哭了起來,小聲的說道:「對不起……原諒我……」
現在只剩下蘇西和薩比魯二人了,薩比魯對蘇西說:「今後不論妳要去哪?做什麼事?我都會陪著妳。」
蘇西看著薩比魯,給了他深情的一吻,這一吻代表了蘇西對他的感情,接著牽起他的手,朝他們不可能戰勝的敵人前去,薩比魯在心中發誓:「不論發生任何的事,我一定要保護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