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幫愈忙/岑霞

忙裡偷閒，我窩在沙發裡看陣子電視。螢光幕上鬧烘烘的，一群觀眾正圍著節目主持人，看他做菜。其實，說得確切點，這是一個專門介紹新產品的「家電秀」，主持人正口沫橫飛地向觀眾展示一個迷你電烤箱，並作烹飪示範，只見他一會兒烤鷄，一會兒烤牛排，才短短一會兒工夫，居然炮製了滿滿一桌美點隹餚。嘩，好棒！我看得目瞪口呆，饞涎欲滴，心動之下，立即抄下訂購的電話號碼，恨不得請他們把這個廚藝高超的「廚房幫手」火速送來。後來打消了念頭，還是因著丈夫的一句當頭棒喝，他說:「你打算放在那兒呀？」

說的也是，我家廚房已「幫手如雲」，會熬湯燉肉的有慢鍋和燜燒鍋，能製糕點做麵包的有攪拌機和麵包機，負責切菜剁肉的有果菜處理機和絞肉機，替食物「驅寒溫暖」的有微波爐，如果要喝咖啡、豆漿或果汁什麼的，則有煮咖啡器、磨豆漿機或榨果汁機伺候，此外，更有打碎機、電油鍋等隨時候命。可以說，我家廚房雖小，廚具電器一應俱全，無論烤燉蒸煎炸燴炙炒，絕對難不倒它們。 那麼我這個「一家之煮」，大可袖手旁觀坐享其成的了，不是嗎？

事實不然，我不敢勞師動眾請它們出馬，寧願親力親為自己動手。 譬如切菜剁肉，「廚房幫手」肯定比我幹得乾淨俐落，不費吹灰之力，幾分鐘內便完成任務，可是它們不會泡菜洗肉呀，又不會善後把自己洗擦乾淨，事前和事後的工夫都要我代勞，原本請它們回來幫忙，沒想到愈幫愈忙，費時費事之至。事實上，真正能 夠助我一臂之力的，只有慢鍋和微波爐，其他的「幫手」，只好在流理台「站崗」，裝模作樣虛張聲勢，煮飯時替我打氣助陣充當啦啦隊。

我發覺，每天耗在廚房裡的時間愈來愈長，其實我燒的不外乎是幾個家常小菜，癥結在於廚房太過擠迫了，流理台上「幫手為患」，霸佔了大部分的操作空間，使我無法施展手腳，洗菜切肉時要把東西左移右挪，煎炒蒸炸時又縛手縛腳，鏟杓無法揮灑自如。 然則，為什麼我仍然對市面上的新產品趨之若鶩呢？每回走進電器行，我必迫不及待鑽進家電部，駐足觀摩欣賞那些設計新穎而造型又亮麗醒目的「摩登玩意兒」，東摸西掀一番，不由得神魂顛倒愛不釋手，最後還可能不顧一切把它據為己有捧回家去。唉！做為現代人，誰能禁得住物慾的誘惑，更何況生活在這個凡事講求個人享受，物質氾濫的國度裡。

再說，如果我生活在五0年代或更久遠的時代，我又何至於求諸眾幫手相助呢！那時候，時間一大把，我只消待在家裡相夫教子燒菜做飯，便已盡了為人妻為人母的職責。如今時移世轉，我早已和大部分的婦女一樣，淪為上班族，每日早出晚歸，家裡成了名副其實的「空巢」──媽媽不在家。

當夕陽西下，我拖著疲憊的腳步返抵家門時，雖人睏馬乏，卻義不容辭匆匆鑽回廚房去，迎接我的是流理台上的一排幫手 們，他們默默地瞅著我，彷彿說:「嗨，煮飯時間又到啦 !」

原載 《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