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紅樓夢之6：紅樓人物讓我不舒服之二

在《紅樓夢》裡，有兩個角色，讓我讀來不舒服，之前講了一個尤三姐，這回，我要講的是──妙玉。

在我眼裡，尤三姐的安排太過刻意，作者斧鑿痕跡明顯；妙玉則是「跑題」了。

從第五回的判詞「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和曲文前兩句「氣質美如蘭，才華阜比仙」，可大致判斷，曹雪芹是想把妙玉塑造成完美無瑕的女子，但因其帶髮修行，卻又心繫紅塵（指的是與寶玉有情愫），所以才「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

一百十二回中寫她被劫，當強盜「將妙玉輕輕的抱起……此時妙玉心中只是如醉如痴」，看起來她好像是沾上了人間情欲，但接著又說妙玉是「被這強盜的悶香薰住，由著他掇弄去了」，顯然矛盾，這讓我想起一個陳年的段子「既然無法反抗，只能含淚享受」，但那是民間逗笑的玩意兒，在這部鉅作中使用，就有點不倫不類。

妙玉被劫之後，其下落就完全沒有交待，有些學者因為判詞的「終陷淖泥中」，而認定她進入了妓院或給人當妾。

但四十一回中，描寫了一段值得注意。劉姥姥被賈母帶到妙玉的櫳翠庵里品茶；品茶期間，賈母將喝剩的半杯茶水遞給了劉姥姥，劉姥姥「一口吃盡」之後，妙玉憤然離去，私下裡拉著林黛玉和薛寶釵喝私茶。賈寶玉隨後趕來，品茶期間，道婆收了外面的茶盞回來。妙玉忙命：「將那成窯的茶杯別收了，擱在外頭去罷。」賈寶玉知道妙玉嫌劉姥姥髒，不要杯子了。

這一段你可以解釋成妙玉「云空未必空」，修行未達火候，或根本就是掛修行的羊頭賣個人私欲的狗肉，但也可以解釋成其有「潔癖」，這樣的女子，理論上遇到「被劫」，應該會選擇玉石俱焚，而不會「終陷淖泥中」的。

如果是假修行，那就不夠格當「氣質美如蘭」，如果是「潔癖」，就不可能「終陷淖泥中」了……不論哪種，都是青蛙跳水，不通不通。

所以，我個人的判斷是，曹雪芹可能本意是想讓妙玉被賣入娼家，選擇自殺，但因為四十一回中「潔癖」那一段又要與她跟寶玉「同杯飲茶」（表達對寶玉的愛慕）對照，不知如何拗回來，只好讓她被劫後沒了下文。

人家是虎頭蛇尾，寫妙玉卻是虎頭沒了尾，讀了很鬧心！